白日喧嚣

“My love belongs to me.”
新入高三坐牢,随缘更新

感谢每一位读者的喜欢,愿望是想要很多评论w

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暂且先留在这吧

纪念自己入坑海士一周年做的无料本x文章收录了三篇已公开的系列作:指路 


特别感谢封设&排版老师:@幼猫尾尖 


tips:愿意交换即默认能够接受收录文章中的所有私设。


交换方式(以下任意一条,默认不包邮,交易走xy):

①cp相关或者同属性的无料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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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所有发出过的海士作品里,任意一篇400字左右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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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是统计人数用的群,想要但不方便加群的也请直接私信我,非常感谢。一周后进行打样等工作,最后根据实际人数下印。



【海士】人间天堂

*箱庭背景

*私设和bug很多,注意避雷

*本篇更多是关于海东大树的回忆,人物的具体关系可查看前作

*系列作:逃离人世  /人间天堂/杀死蝴蝶 

*全文7k



“有时,我们会回想起我们人生的某些片段,我们需要证据来证实我们没有做梦。”


——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青春咖啡馆》



高中毕业典礼举办的那几日正值春季中旬,气温摆脱了初春的最后一丝寒意,刚好是个适合植被生长的时段。海东大树此前偶尔会路过操场的那个隐蔽角落,发现那片原先由他们夯实的泥土里正缓慢地朝外漫出些许绿意,被他很快就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给消去了痕迹。在那之后,他接近有小半个月没再前往学校,反而是学着门矢士曾经那种散漫的生活方式,开始成日在外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于某日下午的四点二十分途径门矢士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在看见招牌时便打算扭头就走,却碰巧听到有人在里面谈论那一排种在海岸边的樱花树,想起来这时已是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了。


他沉默地掉过头往反方向走去,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母亲尚还年轻时的模样,回忆起了她那件占据着家庭合照中大部分背景的振袖和服,上面有着简朴的樱花图样顺着宽大的袖口蔓延开来。海东大树记得彼时曾有一条如同红线般的赤色绸带缠绕在他的右臂上,而现如今,它又仿佛是跨越了时间,在那日自光夏海血管中淌出的血液中得到了延续,让他与门矢士之间建立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关系。


他在学校的围墙外停下,依稀还能看到零星有烟头的火光在附近的树丛间跳动,鼓噪的音乐源源不断地从靠墙的学生活动室里涌出来。光夏海跻身于那道狭窄的缝隙中,与他隔着生锈的铁栏杆对上了视线。而后她费力地爬上了围墙顶端,校服外套被几根裸露在外的尖锐钢筋划出了不规则的裂口。她紧张地攥了攥自己的裙角,接着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像个轻飘飘的幽灵一样,鞋跟落在水泥地面上时仅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这还是他们在安置好了门矢士的坟墓后的第一次见面,两个其实对彼此都没什么熟悉的人意外地聚在了毕业日当天的下午。如果门矢士此时还留在这里的话,多半也只是在那个数字上再添上一人罢了。海东大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在不经意间路过这里,分明他对构成这所学校的一砖一瓦都感到厌烦。他对今日里还剩下的十几个小时完全没有任何打算,而偷跑出来的光夏海同样是如此。她不太喜欢出远门,通常也是他们之中最不会提出自己想法的那个人。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摩挲着深色制服边缘处的那道被划破的显眼痕迹,开口对他说话时几乎是头也不抬。她像曾经问门矢士那样惯例询问海东大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语气冷淡,似乎也没打算得到答案。


他没有立刻接话,于是周围的气氛顿时又沉寂了下来。不多时,光夏海一言不发地背过光去,然后他们便出于一种诡异的默契开始沿着街巷向未知的尽头走去。光夏海始终走在他的前面,皮鞋踩住了他们两人影子重叠的一部分,直到大约有半个小时过去,他们彼此间那点因另一人的存在而勉强相交的印迹才逐渐分离。最后,他们被拦在了一处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下,红色的灯光和不明朗的午后阳光一起落了下来,使得混合过的颜色像是被调和成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品红。这让海东大树近乎是怀念般地想起了门矢士,想起了他那台总是挂在胸前的同色系相机。


那不如去看樱花,他随口说到,看见光夏海还在拉扯百褶裙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事实上,当他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后,他自己也是愣在了原地,险些因为突然停歇的脚步而被绊倒在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光夏海回头拉了他一把,可能是有点担心他真的会葬身于此。


蜂鸣器的警报声在他们仓促跨越到马路对面的时候响了起来,光夏海喘着气,却仍执意要和他说些什么。她断断续续地说话,声音几近淹没在了刺耳的噪音之中。海东大树那时仍然沉浸在先前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荒诞念头中,所以只是敷衍地应了她几声,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清了对方只言片语中所说的内容。光夏海凝视着他被光打亮的半边的面庞,被沙尘蒙住的视线使她看不太真切男人的表情,但这却让她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虚幻的错视感。


你变得有点像他了。光夏海说,用着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语气,将海东大树试图找借口骗过自己的想法给揭露在他的面前,使得他们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到难以呼吸。最终,海东大树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偏过头,和正好站起身来的女孩对上了视线。他们相对无言,但还是决定带着门矢士的影子继续走完这段旅程。


时间随着太阳缓缓地沉下去,但属于他们的那部分却仿佛由于失去了另一人的存在而就此陷入了停滞,连同当下这个仓促进入的春季也染上了一丝阴郁的色彩,就像是在红色中晕开了几滴靛蓝的颜料。彼时有一只透明的蝴蝶意外落进了海东大树的掌中,被他无意识地折断了翅膀,挣扎着在临死前发出无声的惨叫。


然而海东大树没能立刻注意到这段插曲,甚至于他在脑海中臆想出的海潮声使他感到了久违的心安。等到他发现的时候,那道干瘪的躯体已经蜷缩在了一起,上面覆盖着自腹腔中溢出的干涸血液,似乎在暗示着他未来既定的结局。



靠近海边的地方,远远地就能看见教堂那形似尖塔般耸立的顶端。光夏海漫不经心地路过礼拜堂外围的时候,有个留在庭院里修剪灌木的中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并热情地塞给她一本教会的宣传册。她不知所措地将它接了过来,没能成功推脱对方的好意,只能悄悄地把紧张到出汗的手在裙摆上蹭了蹭。她在心里谴责自己的失态,却是有点想念门矢士还留在他们身边的日子了,在拒绝别人这项看似简单的活动上,她像是永远都没办法做到和对方一样的地步。


落在后面的海东大树很快跟了上来,让有些进退两难的光夏海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终于是鼓起勇气和中年女人道了别。


他们本想继续前往不远处的海岸,却忽地听见那女人在后面叫出了海东大树的名字,于是他便只好顺着原路折反回去。他走得很慢,试图让自己能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回忆起对方的身份。他将一些琐碎的经历片段拼凑起来,最终勉强记起来对方似乎是他母亲过去经常来往的一位朋友,自他家中遭遇不测之后已是有两年未曾见过面了。


确认了海东大树身份的中年女人好心地询问起他家人的近况,或许是那个年代的新闻尚还靠报纸传播的缘故,她表现得像是对那场人间惨剧毫不知情,而被揭开伤疤的海东大树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如同一个恐慌发作时的病人那样,将未修剪平整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的皮肉里。


在他开口说话时,他的眼前交替着出现亲人被杀死时的影像,但他还是违心地向对方编撰出了全家去往其他区县旅游的借口来搪塞过去。光夏海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就和门矢士那日带他踏上旅行时一样,他们从未知晓过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没有人发现海东大树的异常,甚至那个女人在听完解释后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邀请他们到教堂里休息片刻。光夏海自然没什么异议,因为这里本来离海边就已经差不了多少的路程,要是从室内的前窗远眺,视力好的话正好能看到那排沿海种植的山樱树。于是他们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将室外的阳光也给引入其中,致使无数被抖落的灰尘得以在半空中显现、漂浮,进而在短时间内模糊了海东大树的视线。


恍然间,隔着半空中那条如磨砂玻璃般朦胧的薄纱,他似是在这封闭的空间内又看见了门矢士那抹红色的身影,从而使他的心中再次被某种怅然若失的情绪给悉数填满。而待他逐渐走近那道飘忽不定的影子时,他这才发现那只是自玻璃彩窗的窗框顶部垂下的红色窗帘,被海风吹起时还轻轻地拂过了他的面颊。他茫然地环顾起四周的物品陈设,接着困意犹如潮水般席卷过他脆弱的脑部神经。


自家人出事以来,每到春季伊始,海东大树就开始频繁地失眠。他为了缓解症状,便开始毫不节制地吃各种安眠药,如今竟然已是会因副作用而出现幻觉。他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门矢士的感情,只得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光夏海的身边,与她分坐在长椅的两端互不打扰。此时距离晚祷还有一段时间,但室内由于仅靠几盏吊灯照明而显得灯光很暗,让他想到了门矢士曾经给他的那个意义不明的吻。


海东大树闭上了眼睛,觉得那或许也算得上是愿望成真。他想到那枝没能正式送出去的玫瑰,记得它的花瓣是一种褪了色的暗红,最后被他夹进了门矢士带来的那本小说的书页里。在那个他迫切地想要杀死对方的深夜,它替熟睡的门矢士死了一次,所以他们都活了下来。


光夏海见他闲着无聊,就把崭新的教会宣传册递给了他。那薄薄的两层纸上简短地记叙了一段圣经中的故事——关于上帝和逃亡。那些得到神的拯救却依然欲求不满的希伯来人最终迷失在了旷野之中,而他们来时穿过的红海已经在他们的身后闭合了许久。海东大树继续翻下去,看到毫无退路的人们开启了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漂流,直到属于上个世代的人几乎全部死去,方才抵达了上帝承诺给他们的应许之地。


那么,他们三人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晚间的钟声随着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后准时地响起,然后女人往一台录音机里插入了磁带,说是要为他们祷告祈福,但这对于并不是信徒的两人来说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海东大树还记得今天是举办毕业典礼的日子,到了这个时间,想必那群自诩是成年人的家伙也该进行一些超出的常规的活动了。就比如说酒精,他现在也挺想要来一瓶的,可能是他最近头疼得厉害的缘故。


他看见光夏海把头埋进了她交叠的双臂间,及肩的长发垂下后遮住了她的脸,便想着或许她真是在祈祷也说不定。海东大树学着她的样子低下头去,意识在与舒缓曲调的结合中一点点地描绘出了门矢士的样貌。


其实我是有一点恨他的,海东大树想,那时候门矢士已经从他们的世界里出走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理不清自己对门矢士的感情和恨意究竟从何而来,明明他的人生早已被现实腐烂得千疮百孔,却还不得不从心脏中挖出一块完整的部分去爱他。


当他们过去还处在幼稚期时,他每晚都从学校那个地狱的仿制品里逃出来,身上背负着爱神死去后化作的恶鬼,狼狈地推开自己家中没上锁的大门,回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地狱。他躺在硬得硌人的铁架床上,嗅到一股不带血腥气的铁锈味,混在自身下升起的寒意里,如同一个巨大的枯蛹将他包裹,隔绝了周围的空气。那是一种久违的宁静,和夏季里的某一个午后如出一辙。彼时他们三人藏匿在学校那片杂草丛生的小树林里,门矢士坐在草地上,倚靠着一棵歪脖子的树,中空的树枝里藏着一条死去的蛇的尸体。


光夏海最开始枕在他的腿上,直到海东大树在约定时间到达后才起了身,转而抓住了门矢士不做反抗的左手。她总是随身携带着一瓶无色的指甲油,不至于让她在外面看起来与成熟这两个字搭不上边。她仔细地捏着门矢士纤细的手指,于是他的指甲上便覆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海东大树顺势坐到了门矢士的身边,然后好奇地把脸凑了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被他嫌弃地一把扶住了脸。


他们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那瓶劣质化学品散发出的气味,带有一种人死前才会感受到的安逸。光夏海握住门矢士的手,仿若在安静地欣赏着她的作品。她同样像被一只蛹包裹着,透明的外壳上有着未干透的液体在缓缓流淌,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她在破茧的过程中就已经濒临死亡了。


所以这个世界,它理应是一个巨大的蛹。



更晚些时,暗淡的月光从未拉上帘子的窗口处照了进来,光夏海理好衣裙和他一起走出门,然后他们在路口处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海东大树沿着那条海堤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它深入大海的尽头处才停下。深夜时分的海风颇大,使他险些被落下的一整枝樱花砸伤。他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海水,看见那些在下落过程中散开的花瓣纷纷落入漆黑的水中。它们先是在海面上随波漂荡,然后又像是得到了未知力量的牵引一般,被波涛卷回到海岸边。


尽管他们在之前都没有特意存下过和门矢士相关的物品,此时还能回忆起来他的脸已是件很勉强的事情,想来将他遗忘也只会是时间问题了。但海东大树想到联系在他们三人之间的红线,心中仍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他和门矢士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再次相遇的。


他搭上了晚间最后一班前往市区的电车,将身上最后的两枚硬币投入其中,打算随便找家通宵营业的酒吧待到清晨。毕竟,在他拒绝了门矢士那晚的死亡邀请后,哪怕是在如今已然接近成年的年纪,他还因为曾经和谐的家庭教育而没尝试喝过酒。他需要酒精聊以慰藉,但却并不是出于那种无聊到放纵的目的。


因为酒吧作为联络各类人群的地下场所,通常是意外事件产生的高发地段,有无数种事态的发展可能会集合在那里,所以他也想将自己的人生轨迹接入其中的任意一条关系网中。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平行世界的理论一样,每个时间点都有概率成为空间节点,并以此形成与原本世界截然不同的历史轨迹。不过这显然并不是海东大树所擅长的东西,说到底,他就是单纯想见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的那些东西。


门矢士曾和他去听过在学校里开展的关于多元宇宙的讲座,但新来的年轻教授讲起这种理论性的知识实在没什么新意,以至于这期间门矢士一直在摆弄自己的相机,偷偷地将整个礼堂的学生都收入了他的照片当中。海东大树本以为门矢士对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毫无兴趣,而等到散场后,他随意地问起对方对于此事的看法,却得到了对方完全相反的回答。


“如果把我的出生当成一个时间节点的话,那么在此基础上总会诞生出不存在我的世界吧?”门矢士无所谓地说,“只要我想的话,总有一天能在别人的世界里留下痕迹的,那时候你又打算怎么称呼我呢?”他毫不在意地对着海东大树按下了相机的快门键,刻意装出的恶劣使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个世界的破坏者。


海东大树与他擦肩而过,推门进入了一家被白色灯光照得透亮的酒吧。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就只点了几杯度数不高的清酒,随后便躲在酒馆内烟雾弥漫的角落里,将喝完的玻璃杯推倒在了吧台的底座下销毁证据。他来时的口袋里就没剩下哪怕一枚硬币,所以他自然也没打算要付钱,只是独自混在醉到不省人事的酒鬼当中,安静地充当一个旁观者。而现实也像门矢士从前告诉过他的那样,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种可有可无的人,换句话说,他们便是这个富有生机的城市中为数不多的异类。


“士就一定要赌气喝这么多吗?”在他喝得昏昏欲睡时,女人的声音突兀地在酒吧中响了起来。


初次接触酒精的海东大树显得有些不胜酒力,他听到声音,还是强撑着睁开眼向那里看去。在不远的吧台处,一个身穿深色外套的男人正随意地翻看着一台和他记忆中相似的品红色相机,全然不顾身旁那位被女人叫做雄介的男人的劝阻。而刚才开口说话的女人就站在他的身边,没有想管他的意思,反而是很无奈地掐着还坐在卡座上的那人的肩膀,近乎是胁迫般地在他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海东大树撑起了自己脱力的身体,费力地聚焦起了精神。但让雄介十分头疼的男人似乎比其他两人要更心思敏捷一些,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海东大树所在的位置投来了视线,然后又因为没能发现潜在的窥视者而不满地哼了一声。不过海东大树却是意外看清了他的脸,是一张和自己几乎分毫不差的脸。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立刻清醒过来,心下对那几人的身份有所猜测,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在那之后,即使他有心再去尝试,却也从未再遇到和那天相似的情况了。毕竟和认识另一个世界的门矢士相比起来,他更想和其他世界的自己搭上话。海东大树有个无比想询问对方的问题,他想知道,在其他的世界中,他的家人是否还平安地活在人世。他不敢去想象那个最坏的结局,只好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强迫自己放空思绪。


光夏海在他们那次短暂的相遇之后考取了本地的一所大学,与他断了联系,人生陷入了一场不知何时就要漏空沙漏的计时。但辍学的海东大树没有规划过自己未来的生活,只是再一次向着时间的逆端跑去,追逐那个死在过去的影子,一遍又一遍地迷失在了世界相交叠的异空间里。


他有次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景物全都被白雪覆盖,地面上只有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其中一个选项的旁边掉落着门矢士的相机。他沿着门矢士留下的脚印走向了一道未知的深渊,最后在无法回头的终点处看见一具被截去上了半身的尸体。他当即惊醒过来,认为这一切幻想都是有所预兆,便开始不停地在城市中寻找起其他世界的门矢士。


而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在一家歌舞伎町的后台,他在那里找到一个会定期向舞者们借用器材拍摄的门矢士。他默默地观察了对方好几天,直到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门矢士因长期的不适感而发现了他的存在以后,他们才搭上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门矢士和他约定了下一次再见面的时间,是个冬季里最冷的日子,大概率是没打算赴约的样子。而他也果然不出意料地爽了约,尸体被海东大树在歌舞伎町后院里的树下发现。因为气温的缘故,他并没有出很多血,跳楼自丨杀的伤口甚至没能破坏他那张令海东大树无比怀念的脸。


此后,海东大树改变了目标,他开始日复一日地前往咖啡馆,然后坐在门矢士习惯坐的那个位置上,观察着每一个经由此地的路人,希望能够证实自己此前的经历并非幻觉。这场实验一直持续到了来年初春的某一天,彼时他正喝着杯放凉的咖啡,店内却忽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了他的眼帘。对方比他记忆里的那人要年轻不少,几乎和他们在15岁那年初见时长得一模一样,身上带有一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死气。


“记得别往我的那杯咖啡里加奶糖。”海东大树听见那个门矢士这么对服务员说,一种荒诞感悄然地在他心中应运而生,使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从他的心脏中钻出来了一样,使他的整个世界都因此而变得扭曲错乱了。那难道会是蝴蝶吗,他想,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分明他刚喝下去那杯的咖啡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但是他却觉得很苦,苦到让人感到悲伤。


海东大树眼前的画面逐渐崩塌,过程犹如破茧那般漫长,紧接着涌入的光线扫除了他眼前属于蝶蛹的残片,然后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令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他忽然意识到,原来那绕过了味觉系统并直接传递给中枢神经的苦涩并不是来自于咖啡,而是他的身体本能在反抗着他即将要面对的死亡。


他望向门矢士的眼睛,此时有着无数种情绪在他的心头涌动,却唯独没有恐惧。随着他的生命力缓缓流逝,他最后想起了自己靠着查阅词典在门矢士那本小说里圈起的词句,由衷地感受到了解脱的快感。


我其实还是有点恨他当时把我留在那里,海东大树在心里笑了一下,身体溶解在照相馆那积了灰的地板上,死状和当初那只被他意外捏死的蝴蝶别无二致。门矢士抱着他残破的尸体,此前始终波澜不惊的表情终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最起码,在献祭了他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份后,他的灵魂终于是结束了漫长的漂泊,如约抵达了被迷雾遮挡的应许之地。在这个他们都无法彻底融入的世界中,他只有在与身为同类的门矢士相依时才能感受到片刻心理上的慰藉。那么,就如他曾经的假想一样,姑且将有门矢士存在过的世界当成天堂。


end.



PS:


隔了将近一年时间又回来填最开始的系列了xx打算和前作一起印成小料本,如果想要的话可以私信找我玩。


回头再来写剧情解析)

【菲翔】溺水

*时间线设定在起始之夜往后的一段时间,两个人刚开始相处没多久

*有一些没什么用的私设,总体是基于个人想法的创作,如果雷到很抱歉x

*只是个菲利普做噩梦的故事



菲利普刚被左翔太郎带回侦探事务所的时候,经常会在睡梦中意外进入到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发现那片由数据或是别的什么物质组成的纯白空间里缺少可供人自由呼吸的氧气。尽管他并不认为在梦里维持正常的生理机能是必要的需求,但身处在这种脱离自己认识和掌控的怪像中依旧会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当他察觉到周围这一切正在往更离奇的方向发展时,就连构成空气的那些剩余的气体成分也开始逐渐被水分子所取代。随着他意识被动地反复进入和离开,那最开始仅仅浮在地面上的一层水渍悄然上涨,在他记忆中某个平常的夜晚,水位甚至已经没过了脚裸。


然而每当菲利普从这持续性的噩梦中醒来时,左翔太郎总是拉了把椅子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盹休憩,哪怕是在睡得迷糊的时候也不忘用他常戴尾戒的那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腕,像是生怕他在委托真正完成前就一不留神地消失了一样。不仅如此,左翔太郎在照顾菲利普这个活的被委托对象时,总是会不自觉地表现出过度的关心,大概就和他对待那些被委托寻找回来的走失宠物差不多,或许在照料生活起居的方面比对它们还要更胜一筹。


但实际上菲利普那时候还不怎么习惯于和他人亲密接触,受制于组织多年的他像是早已丧失了与人交往的正常能力,对他来说,同意和左翔太郎一起变身成为假面骑士W就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毕竟左翔太郎有和恶魔共生的勇气是一回事,而恶魔是否愿意和他一起生活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这分明是由菲利普自己亲口向左翔太郎提出的请求。就在那个左翔太郎不愿再提及的夜晚,他们二人间仿佛形成了一个难以消除的契约。


尽管菲利普算得上是拥有着整个地球上的知识,但他依旧无从判断他们这样的生活状态究竟是好是坏,只能认为是左翔太郎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实在过于善良。即使鸣海庄吉的意外死亡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在,左翔太郎也依旧坚持要完成那份由死去的老师托付给他的委托,把菲利普当做他唯一的搭档看待。这导致菲利普在面对左翔太郎不经意间的越界行为时总是有些为难,每次都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自己的手轻轻抽出来,没打算去打扰这个习惯靠咖啡续命的男人。


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菲利普的意识空间里的水位仍在不断上涨,他只能被迫漂在及腰的水里随波逐流,仿佛他生存的世界都被晕染成了无限接近于透明的蓝色和绿色。这一景象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就好像自己再次漂进了同一根有着玻璃外壳的管道,而在那之中正有着液体状的营养液想要灌进他的肺腔。他在那刻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般冰冷的画面和他印象里被监禁在组织内的日子如出一辙。不过万幸的是,他曾经大概是会游泳的。


菲利普在惊醒时只觉得眼睛干涩得发疼,以为是自己那本不该工作的泪腺出了问题,就在床铺上翻了个身,想要起床去地球图书馆搜索一下补救方案,结果却发现这只是因为左翔太郎为了防止他再做噩梦而把床头灯调得太亮了。事实证明,缺心眼的半吊子侦探就是在照顾生命力顽强的恶魔这件事上,也会因为不小心而让对方产生失明的风险,更何况他已经不记得这种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了。


左翔太郎虽然嘴上跟菲利普说着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去给鸣海庄吉复仇,但还他是整日在外奔波搜寻着线索,很少有待在事务所踏实休息的时候。半吊子侦探那时候还不完全了解菲利普的能力,自以为能将行踪瞒过沉迷于汲取新知识的搭档。但菲利普其实清楚地了解左翔太郎那些背着他制定的调查计划,以至于他每次看到对方从外面专门给他带回来蛋糕之类的作为掩饰时,都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菲利普平日里基本没有固定的活动时间,他在左翔太郎不需要自己协助办案的时候,通常就待在事务所里那扇隐蔽的车库门后面。他有时候会做些他感兴趣的研究,并用黑色的记号笔写满一整面白板。他偶尔想的入迷,也会一不留神就把墨迹涂满了小半面墙。等到左翔太郎发现地下室的惨状后,菲利普仍然还怀着对理解了新知识的兴奋之情,对他先前的行为没有感到一丝不妥。


他一边被年长的男人拉着清理墙壁,一边和左翔太郎分享着自己的喜悦,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实际上的清洁效率。托他的福,在外面忙碌了一天的左翔太郎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话虽如此,但在菲利普看来,这种情况像是早已成为他们生活中的常态了。


睡眠不足的左翔太郎总爱在难得的闲暇时间里做白日梦,就是菲利普贴在他耳边说话也很难从美梦中叫醒他。所以有时候菲利普不得不亲自去和委托人交流细节,敷衍地应付着那些听起来毫无逻辑的故事,然后他在意料之内地把事情给搞砸了。但左翔太郎通常不会和他生气,最多也只是在事后因为错失委托而难受几分钟,基本上很快就能通过翻阅各种侦探小说来缓解自己的心情。这让菲利普合理怀疑,正是左翔太郎的这种性格影响了侦探事务所的委托接收量。


鸣海侦探事务所的业务并不景气,但也不至于到亏损的地步。他们赚取的收入在除掉左翔太郎平时购买侦探小说的那部分后,也能够勉强维持住他们两个人的日常开销。有时候左翔太郎甚至还能拨出一点额外的资金用来请些看起来不怎么专业的心理医生到事务所里来,美名曰是给自己看起来有自闭倾向的搭档做心理辅导。


然而这种浪费时间和金钱的活动在菲利普眼里简直无聊透了,他根本不认为除了左翔太郎之外还有人能更理解他的内心。他在私底下评价左翔太郎是个笨蛋,却从来没有选择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对方。菲利普没仔细想过要去治疗些什么,他本以为过去那点微不足道的心理创伤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痊愈的。


菲利普再次安心地睡着了,他在意识的海洋里越漂越远,期间穿过了梦境中那些由记忆构成,如今全都泡在水里的风都建筑。他经过某家面包房的橱窗时,想起了左翔太郎第一次拉他出去帮委托人找猫时的场景。记得当时那只猫就躲在这家面包房门口的树上,似乎是受了惊吓,害怕地蜷缩在树枝的内侧,任凭左翔太郎怎么努力地学猫叫都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左翔太郎只能破费去面包店里买一些食物作为诱饵,顺便给菲利普买了一块拿破仑蛋糕。但即使做到了这个地步,平时自诩对宠物亲和力百分百的左翔太郎还是没能将那只小猫给抱下来,反而被对方乱爬时摇下来的树叶给糊了一脸,差点就要当场毁掉他风都侦探的名声。


虽然左翔太郎看起来很辛苦,但菲利普依旧安静地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吃蛋糕。他对处理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只好认真地观察着自己搭档无计可施的狼狈模样,尽职地在心里给对方提供无法反映到现实中的援助。然而没过多久,左翔太郎就注意到了一直在旁边摸鱼的菲利普,执意要让比他还要矮不少的少年过去试试。


“有点难办啊,翔太郎……”菲利普勉为其难地站在树下,抬头看着那个在树叶里不停移动的小家伙,同样也没什么头绪,“要不我们一起变成W试试看?”他目测了一下委托对象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觉得这个方法既方便又有效。但菲利普几乎是下一秒就在心里反悔了,他其实并不是很想现在变身,因为他的蛋糕还没有吃完。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然后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左翔太郎肯定的回复,让他悄悄地松了口气。但还没等菲利普彻底放下心来,他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腰间隔着衣物被人为地施加了一道十分克制的力量,整个人直接就腾空了起来。


“果然还是把你抱起来要更轻松一些吧……?菲利普,你好像比刚见面的时候长高不少了。”左翔太郎自言自语般地对着空气说话,似乎真的认为他们这样的身体接触可以称之为“抱”,并且还更用力地加深了这个拥抱,几乎快把怀里的菲利普给勒得喘不过气来。他在搭档的催促下勉强朝着那只猫伸出手,最后顺利地将无处可逃的小猫抱入了怀中。


菲利普重新落回地面,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他是有肺这种器官的吗?他把毛茸茸的那一团东西靠在胸口处,没能听到本应该被放大传出的心跳声,只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安逸。他在左翔太郎的的注视下安抚性地摸着猫咪的头,生物温暖的体温融化了他身体上挥之不去的寒意。那只猫稍稍和他温存了片刻,而后舔舐起了他的手心,像在品尝某种腐物一般,喉咙间发出满足的呼呼声。


“我以前养过的猫好像从来不会这个样子。”菲利普打算收回手,却很快感到手心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左翔太郎担忧地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掰开了他攥紧的右手,发现有一道极浅的伤痕隐没在皮肉中,此时上面又渗出了些许不明显的血迹,被左翔太郎当即就用自己的领带给包扎了起来。


那是种很熟悉的感受,菲利普想,用完好的左手摆弄着那个系紧了的蝴蝶结。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以前是养过猫的。但为什么他的记忆中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盯着那只被左翔太郎匆忙塞给委托人的猫,杵在原地发呆了许久,直到被担心他精神状况的搭档一把搂进怀里之后才感觉到了窒息。他听到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声响,在深陷恍惚时与一个没看清容貌的年轻女人擦肩而过。


于是他意识中的那片纯白天空开始向下倾倒了大规模的红色液体,如同洪水涌入,悉数灌进了他并不存在的肺腔,让他挣扎在半梦半醒间开始剧烈地咳嗽。那种液体或许是硫酸,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具有腐蚀性的化学药品,在地底那片无光的环境中,将他最初的那具身体分解成了无数的有机分子。那么,现在的他,究竟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生物呢?


菲利普没办法像往日里那般有条理地思考,水下的黑暗削弱了他的视觉,而溺水的濒死感也几乎快夺走他全部的理智。时间就这样缓缓地随着他的身体沉下去,然后他想起了左翔太郎,想起了对方放在他床边的那台总是调得过亮的台灯,彼时有一道微弱的光芒侵入了那条深不见底的河流之中。他茫然地醒了过来,依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而后在试图活动四肢时发觉是左翔太郎再一次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快放松下来,顺势将头靠上了左翔太郎的胸口,聆听着自己搭档那熟悉到令人心安的心跳声。大抵是因为白天的工作过于忙碌,菲利普发现疲惫的左翔太郎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先前的举动可能就只是出于条件反射而做出的无意识行为,却依旧将自己从噩梦的深渊里拯救了出来。


菲利普长久地凝视着左翔太郎的侧脸,直到他的眼睛和以往一样变得酸涩不堪。此时的时间仍然处在深夜,所以他没过多久便重新停止了大脑的思考。他没想着要关上那盏台灯,任凭自己眼角溢出的几滴眼泪打湿了左翔太郎胸前的那一小块衣物。他知道有些事情还得等到他早晨醒来去地球图书馆查阅,但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依赖他的搭档。



end.


ps:现结局和最开始的构想完全不同,大概是因为菲翔真的很纯爱xx

【士夏】旧梦重叠

  上一棒@打死不嗑BL 


【可食用款心意售卖小店】

  今日菜单——拿破仑蛋糕


*箱庭背景,有tv夏提及

*有过去经历的捏造,剧情逻辑混乱,角色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注意避雷



“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吗?”最后一条来自光夏海的短信如是问到。门矢士那时候正站在照相馆的门口,突兀的荧光照亮了他周围黑暗的环境。他按下手机屏幕上的返回键,看到始终被压在下方的缩略信息正显示着“我养的那条狗死了”这样的内容。他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备注,看见这句回复的前一条消息同样是个电影的邀约,仿佛时间仍然定格在他从高中休学的那一年。

 

他听到鞋跟碾碎落叶的声音,就好像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住了他,驱使他再一次向着无人之地逃亡,或是永远都不要再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于是他便径直走了过去,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直到他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湿软触感,知道那是未曾罩回相机上的遮光布,却让他以为是某种生物腐烂的皮肉。他在迷蒙的幻觉中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的影子,然后,他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朝他发出濒死的呜咽。

 

他杵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过去的所有东西。就好比那只死掉了的宠物,门矢士想起来,记得它是只小狗,光夏海以前擅自给它起名叫皮皮。最终它被门矢士亲手杀死了,和那些他养过的金鱼落得了同样的下场,成为了他编织借口的一部分。他或许该为此感到失落,因为现在唯一还知道它的光夏海也死了。

 

稀疏的月光渐渐暗了下来。在无光的环境中,门矢士看向了三脚架上的那台相机,镜头中映出了与他所处的摄影室内相似的陈设。他闭上眼,任由其中的柔和灯光将他带入进新世界。而后他轻飘飘地落在木质的地板上,耳边响起了相机的快门声,彼时有一阵刺眼的灯光打在他身后完整的反光布上。他忍着强光睁开了眼,于是照相馆内的熟悉布置便映入眼帘。

 

在与他相距几米之外的位置,那位担任摄影师的女人此时正打量着他。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让彼此都产生了一种幻灭般的错觉,仿若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透明的幽灵。看起来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率先叫了他的名字,她说话,用着十分微妙的语气。

 

つかさ,真的好久不见。”


女人捏住门矢士的脸,对着灯光仔细地看了他一会。他的脸比她印象里的要年轻一些,但面色却黯然无光,带有一种消之不去的疲惫感。她用指腹摩挲着那一小块粗糙的皮肤,感受着上面几近褪去的痕迹。他注意到女人的手指上缠着几块创可贴,大概是因为她常用那只手来翻阅相册,在不经意间就被塑封的边缘划出了伤口。


“なつみ。”他开口,叫出了女人的名字。


光夏海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转而给了他一个意义不明的拥抱。她的发丝垂落在他的颈间,可以闻到沐浴露的气味。门矢士分辨不出那具体的味道,只是从中尝出了一丝酸涩,而后身体上的温度转瞬即逝。照相馆内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使得光夏海不得不抽身离开。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她说,在临走前示意他可以坐到室内唯一的沙发上休息。


那张沙发位于照相馆的正中央,在它的对面,茶几上摆着一个空荡荡的鱼缸,里面只有一汪平静的死水。光夏海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装有水和金鱼的塑料袋,把它们悉数倒进了鱼缸里。她遗憾地望着那些表现得奄奄一息的鱼类,像是陷入了回忆。数分钟后,她抬起头对他说:之前养的那些鱼,在他离开以后就全都死掉了。门矢士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那多半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他。可毫无理由的,他居然就这样如同金鱼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金鱼的记忆通常只有很短的时间,那个死在异世界的自己,大概连最后的一点与他们相关联的回忆都逐渐消失殆尽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门矢士说,我以前也养过金鱼。



门矢士在小学的时候和其他的同学一样养过几条金鱼,出于未来要亲手杀死它们的目的。在学校生涯中某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由任课老师将那些弱小的生命托付给了他。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盛满水的玻璃鱼缸,被他故意摆在自窗台延伸至室外的地方。门矢士对自己养的小宠物根本没什么感情,对未来会杀死它们这件事同样不甚上心。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将它们养到执行死刑的那天,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情,偶尔才给生活在水中的生物撒上一把食物——自然也不会意识到要控制剂量这种事情。


长此以往,导致他鱼缸的水面上总是漂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棕色颗粒,几乎没几条活着的金鱼还待在里面了。而光夏海养的那几条金鱼,同样没能等到与老师约定好的时限,甚至比他放养的那些还要更早些死去。


她时常路过这条街来看他,不知道是在哪天就注意到了他养在外面自生自灭的鱼类。于是她按响了门铃,在等待他开门的时间里顺便往鱼缸里面再投上一把致死量的鱼食。


某天门矢士偶然看到那只仅剩的金鱼翻起肚皮漂在水里,没加确认就笃定那几条金鱼全都是死掉了,在往后的几天里也没有表现出要去处理尸体的意愿。他向来如此,会把死了的和还活着的金鱼给养在一起,认为这样就是忘了喂食也能让幸存者多苟活一段时日。而谈回那只生死未卜的家伙,最后还是被光夏海所带来的那一点食物给挽救了生命,出乎意料的顽强。


但门矢士并不想要它继续活着,他在和学校约定要杀死它的前一天晚上没有关窗,于深夜时分依旧坐在客厅里等待着有什么东西能代替他杀死这个生命——而后门矢士就有了一只狗,从街道的角落里窜出来的一只流浪狗。它被食物的香气所吸引,就在跳跃时把鱼缸打碎在了门庭前的草地上,亲眼见证了门矢士拥有的最后一条生命的死亡。


他理所当然地对帮助他实现心愿的家伙心怀感激之意,就将它收养当做宠物看待,却仍然没想着要给它起名字。等到光夏海发现了这只意外来客后,她开始管它叫“皮皮”——一个非常普通且普遍的名字,门矢士曾在很多养过狗的人那听到过这个昵称,不怎么习惯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捡回来的小宠物。


后来呢,女人问他。门矢士突然被人打扰,感到兴致缺缺,这才在转头时仔细看她,意识到她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了。尽管她和记忆中的那个光夏海在容貌上没什么区别,但她的心智显然已远远超过了他们都还处于幼稚期的时候。他打算说些什么,但对方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他想要掩饰的东西。光夏海给他倒了杯凉水,她说:你把它杀死了,为了什么?


它是自己病死的。门矢士反驳说。他想起来高中课本上记叙的内容,说是大部分人对长时间不回忆的事物,印象往往都会变得模糊,直到他们接受到某种特定的刺激信号,才会重新将那些模棱两可的部分给组合起来。因为看到了自己留给光夏海的短信,所以他记起了那些带有零星色彩的片段,是他于某个黄昏所窥探到的毫无生气的光景,彼时有微风从他的身侧飘摇而过。



养宠物并不是一件方便的事。当门矢士将整个身体都浸入盛满水的浴缸中时,他能听到犬类生物抓挠门板的声音,如同一种消极的信号,吸引着屋内造访者的注意。然后,他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有人最后停在了浴室的门口,并自说自话地调高了电视的音量。我给你买了瓶汽水,光夏海说,声音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音乐里。你下午还有社团课,她补充到,虽然她明知门矢士从来都不会去。


好吧,他想,像个水鬼一样湿哒哒地从浴缸里爬出来。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不断有水珠随着他的动作而淌落在人造地毯上。他走到了光夏海的身边,看见她正在翻看着他堆在桌面上的书籍,没有要管什么的意思,所以他们周围的环境依旧吵得过分。


他俯下身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光夏海却忽然抬起了头,导致他们的脑袋一下子凑的很近,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撞在一起。光夏海冷静地推了一把他的肩膀,手心上沾满了水迹。她仍穿着自己那套春季的学校制服,领口敞开的两颗扣子残留着一抹暗红色,不知道来源于何处,但偶尔会引起那条狗的注意力。


他在光夏海的威逼之下换了一件干净的校服,然后拿上了对方带给他的便当,沿着熟悉的道路回返校园。就如他惯例的生活方式一样,他逃了社团课,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虚度着时间。不多时,他的视线落在杂乱的抽屉里被人塞入的一张小纸条,在门矢士打算把它拽出来的时候就不小心断了半截,能发现它实属不易。


门矢士拼合起那张纸条,认出那上面是光夏海的字迹,对方让自己到天台去找她。他正好感到无聊,索性就捎上了还没来得及吃的便当,从那扇没上锁的门进入了最顶层的平台。他一眼就看到了光夏海,她站在学校天台的边缘处,手臂伸展开来,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鸟。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径直走向了靠近空调外机下的长椅,没有要打扰她的想法。


午后的时光十分安静,各自忙碌的学生几乎不会注意到这里。光夏海朝他走过来,轻飘飘地离开了危险的边缘,坐到了他的身边。她说,我前几天看了普鲁斯特的书,没能看完,但它真的很有意思。也许吧,门矢士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埋头挑着饭盒里的胡萝卜。他说,比起这个我更想回去看电视。


光夏海沉默了片刻,接着他的话题往下说。我好久都没有交电视费了,营业员反复上门来催了很多次了,可我真的不想看到那些东西。她闭上了眼睛,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那条会对她摇尾巴的小狗,远比总是来烦扰她的人类要友善得多。于是门矢士也变得没什么胃口了,他们就都没有再说下去。


那么明天,光夏海忽然问到,能一起去看场电影吗?闻言,门矢士愣在了原地。他仓促地从沙发上起身,玻璃杯砸在地面上摔成了碎片。那它怎么就死了呢?他不明白。就像是为了顺应这个故事的发展,在光夏海提出邀约的当晚,那条狗就病的快要死了。它先是在地毯上痛苦地翻滚,然后就开始掉毛,长短不一的毛发掉落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它看起来真的很难受。门矢士说,看见那几条金鱼在水底吐起了泡沫。所以我把它掐死了。


他心安地打下这样的一行字,告诉光夏海他养的那条狗死了。对面沉默了好一会没有回复。可是你什么时候养过狗的?光夏海问。他挣扎着按下返回键,看见那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还停留在两年前。


于是他再次得以落回地面,窗外的照明灯仍在微微闪烁着。他的意识逐渐回归至自己的躯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门矢士忽然想起来,距离光夏海离开他的世界,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



end.


ps:完全是不知所云的内容。

【北米双子】灯塔

*是去年参加《永劫回归》合志别册的作品解禁

*北米双子亲情向

*设定是之前没有写过的科幻,所以是不怎么成熟的一次写作尝试,还请多多担待



黎明时分的天空宛如空白的老式电视机屏幕那样闪动着不明朗的光芒。


马修·威廉姆斯从自己房间走出前先挂断了一通来自亚瑟·柯克兰的慰问电话,并在接下来按照常规路线准点挤进专用电梯时,正好听到紧闭的金属门外有人在谈论阿尔弗雷德。而这大概只是糟心世界里的又一件烦心事——他可以保证他所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里毫无任何尊敬之意,仿佛阿尔弗雷德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件仅供展示的物品带上了一个特别的字母编号而已——他们在谈及自己那形迹难寻的祖国时,甚至没有先用上几句矫揉造作的敬语。


他颇为用力地按亮眼前操作板上一个标着数字的金属制按钮,于是再往后的闲言碎语他就都没有听清了。随着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快速地闪烁,先前一门之隔的声音被瞬间拖长,最后只听得到对话开始的那几个破碎的音节和电梯运作时发出的声响。但很显然,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他注意的内容——如果身为当事人的阿尔弗雷德都对此毫不在意且持有默许态度的话,他也没必要多去无意义地争辩任何东西。


似是密不透风般的电梯停在了屏幕显示是B3的楼层,门打开的时候他刚准备登录阿尔弗雷德的账号,熟悉的头像正好在电梯提示音响起的那刻跳至电子终端的屏幕上。然后他走了出去,看到由钢板包裹的狭窄的空间里那象征唯一逃脱出口的通道紧闭着,旁边用于身份验证的系统在感应到有人经过时就自动弹出了窗口,提醒他尽快完成确认。


根据这些天养成的习惯,他从面板中的那一串功能代码里翻出了那行用以构建能通过视网膜解锁的门禁的字符串。完成这一切工作的他先替阿尔弗雷德完成了当天的身份验证,然后再折返回来用自己的ID信息刷一遍门禁——当然,这个刻意的顺序安排多半也只是碍于阿尔弗雷德那些无处不在的好胜心作祟,为了维护这位此时此刻并不在场的意识体那一点无从提及的自尊心而被特别告知的行为。


“你现在打算出去吗?”有人突然开口到。


马修愣了一下,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兆头。他刚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正顺着有些坡度的路面向上走去,本能地向四周张望起来,然后就在接近出入口处的地方,隔着地下酒吧单薄的玻璃看见弗朗西斯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酒杯。


“是的,欢迎。”他随口回了一句,在想到这也算作外交事务的一部分后又补上了半句。


弗朗西斯站在吧台后面重复做着擦拭的动作,手里的酒杯被他擦得近乎透亮。深藏于地底的酒吧内只有稀疏的几位客人坐在角落里闲聊,他在开始往杯子里斟酒时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马修身上来,“小阿尔还没回来吗?”


马修思考了下阿尔弗雷德这次失踪的时间,朝弗朗西斯点了点头。


说起来,他也确实有许多天没收到阿尔弗雷德的简讯了,根本无从得知对方目前的状况。出于各种原因,他并没有向几个意识体以外的人提起这件事。毕竟,他早就心知肚明,那些忙于各司其职的人们可没有心思去寻找一个只能充当吉祥物且命不久矣的国家意识体。


他们隔着敞开的玻璃门简单叙旧了几句,很快就因为没什么话题而互相道了别,然后马修选择继续前往刚才定好的目的地,那个属于阿尔弗雷德的地下车库。


过了约摸有几分钟后,他再一次得以站在一堆颜色和外形各异的老古董面前,不禁有些感叹。随后他便在里面找到了阿尔弗雷德曾经喜欢的那辆,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保养得不错,至少还能发动起来。他在跳上敞篷车前随意地擦去了浮于外壳上的灰尘,又插入钥匙检查了一遍老式仪表盘上亮起的指数,将座椅调低换了个稍许舒服些的姿势后起动了发动机。


汽车轮胎碾过起伏不平的路面时扬起一阵尘土,然后它们又因为惯性吸附在塑料外壳上,给车窗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细纱。他想象着自己在末日的戈壁上驾车飞驰,画面与印象中的老旧科幻电影的片段相重叠,于是他便又觉得这种事情似乎更适合阿尔弗雷德来做。


就像——他踩下油门,试图从记忆里找出一个合适的单词组合来形容这种感觉。他还记得曾经藏在阿尔弗雷德那张办公桌上的几本美式漫画,被对方随手摊开塞在几叠文件的下面。然后在当他们聚在一起并不可避免地谈及与未来建设的相关事宜时,阿尔弗雷德便趁着没其他人打扰的空隙将其中一本仅有着双色封面的抽了出来,兴致盎然地向他展示上面绿白相间的字体——地球最后的骑士。


他脑海中突然有了印象,但随即便开始为自己愚蠢的想法而暗自懊恼——怎么他会在那一刻真的认为一个热衷于挑起争端的国家意识体愿意挑起拯救世界的重担。更何况,世界还没真到故事里描绘的惨淡局面,也就更不需要这样一位充斥着着美式英雄主义的人来改变什么了。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便用空出的右手打开了车载电台,听见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嘶哑电流声和杂音,接着车速表上的数字就多出了一位数来。


在不知道拐过多少个弯后他思考起度过的时间,猜测这大概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是更久。但他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周围荒凉的景色像是没有改变过,仿佛他从未远离那幢由金属构筑的牢笼。这般枯燥乏味的旅途在他望见不远处那道用混泥土加固的海岸线时宣告了结束,停下车时他感到阵阵眩晕,就好像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先前的无数次转弯晃得糊涂了。


他踩在沙砾上,脚下尽是些坚硬磨人的触感,算不得舒适,但要是在这地方拍照留念——他仔细想了想,脑海中却又蹦出阿尔弗雷德的身影来。“要知道在50年前,”记忆中的阿尔弗雷德几乎与单调的白色房间融为一体,他这样说着,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模糊的彩色照片和表示正在上传的图标,“我还是很关心自己在社交媒体上的声誉的。”


然而当他现在想起这些画面,心下只觉得好笑,再次抬头远望时,视野里却多了只黑白相间的生物,这一突然的发现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于是秉着为阿尔弗雷德不在的无聊生活添些乐趣的想法,他小心地凑过去想要一探究竟,但很快的,他先前还未褪去的好心情在见到躺在一旁的阿尔弗雷德的那刻就尽数消失了。


他先是用不确定的语气喊了几遍阿尔弗雷德的名字,但陷入昏迷的意识体对此毫无反应,反倒是那只本不该出现在这的生物那颗黑白色的脑袋闻声拱了拱他的身体。见状,他不得不半蹲下身子,好让那毛茸茸的触感贴紧自己的手掌,是只企鹅,他的眼睛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一只不知道怎么飘来的企鹅,把同样不知道怎样就掉进海里的阿尔弗雷德拖上了岸。


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企鹅呢?他不由得心生困惑,想起过去两人被迫住在一起的时光。印象里那时的事态尚不严峻,阿尔弗雷德还能够在闲暇时乐此不疲地将近一个世纪前的老电影碟片反复插进DVD机里。也就在那段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地向对方询问过这个问题:美国难道真的没有企鹅吗?


——当然没有。


阿尔弗雷德每次听到类似的问题时便会条件反射似的快进过这几个几乎快刻进他们DNA里的电影片段,然后搬出那套敷衍了他快半个世纪之久的说辞——除非你愿意到阿拉斯加的动物园里待上一整天去看望那些家伙们。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往后的好几年,阿尔弗雷德仍旧习惯如此解释,他们之间也就没人再提了。


不过说起来倒也奇怪,在他的印象里,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认为阿尔弗雷德会是个喜欢怀旧的性格,就如这几十年间美国的城市中那些随着科技发展而诞生的各种形式结构各异的建筑群一般,所有与阿尔弗雷德过去有所接触的人都认为他理应也换上一副崭新的外壳用以适应新的时代——而不是被他所钟爱的老式漫画,黄金时代的穿衣风格和冷战时期留下来的废金属零件装点成这般不伦不类的模样。


马修俯下身子探了探阿尔弗雷德的呼吸,虽然略有些微弱,但绝没有到快不行的地步。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敢再靠近些去听对方的心跳,因为他很清楚那里跳动的已经不是曾经那颗鲜活的心脏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尔弗雷德这个整体较过去而言确实变得更新了——但却只是出于自愿或非自愿地被由内而外地更换或加装了些对维持意识体形态无关紧要的零件。他不知道这一计划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执行的,当阿尔弗雷德的身体机能不可避免地随着自然或是人为的因素而衰退时,那些充当华丽建筑内核的金属材料也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体内部。


阿尔弗雷德此时究竟被改变了多少,马修心里没什么确切的概念,只记得他们某次在谈及建设太空城之类的会议上见到阿尔弗雷德时,他反常没戴手套的左手就已然全换成了机械构造的了。而那场长达数天的会议直到结束时也没有哪怕一个人觉得这些发生在阿尔弗雷德身上的变化有任何不合理的问题——仿佛眼前的意识体仅仅是个出于维护需要,必须按时更换零件的器具一样。然而当他事后不安地追着阿尔弗雷德询问起它们的来源时,对方只是毫不在意地朝他耸肩,随口敷衍着新闻里的陈词滥调:大概又是哪里塌了沉了罢了。他又补充说,反正没伤到多少人,造成的影响充其量也只是自己承受范围内的周期性发作的疼痛感罢了——不过,既然这具不方便的身体会影响到他的日常工作,就索性按上司他们的意思把它们换掉了。


而在日后阿尔弗雷德依然保持着满不在乎的态度,并试图用那件冰凉的机械造物来勾起他曾经被对方所持的电锯恐吓到的经历。但同为意识体的马修在面临过远比恐怖电影桥段更为印象深刻的灾祸后,内心早已对这般独属于两人之间的幼稚行为毫无波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阿尔弗雷德从粗糙的沙砾上扶起来,并在贴近对方的身体时听到一阵细密的机械运作声爬过他的耳膜,就像某种啮齿类动物的牙齿咬合发出的声音一样让人感到不安。


“回去吧,阿尔弗雷德。”


他背对着远处无垠的大海和那只扑棱着翅膀的生物,把先前发散的思绪全部收束回来。接着他将阿尔弗雷德和企鹅一同塞进敞篷车的后座,在关上门时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这句话。


待马修拖着两个累赘回到来时的那幢建筑前,接着又不可避免地犹豫了数分钟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回拨亚瑟·柯克兰的电话,动作熟练得倒有点像回到了几个世纪前他们还保持着家长制关系的时候那样。


“是吗?”他听到亚瑟那头传出的声音混在嘈杂且割裂的风声中,然后又是某种硬物砸在塑料板上的声音,“你直接带他上来吧,在他房间旁边的招待室——你还记得吧,今天的会议,我已经到了。”


事实证明,亚瑟·柯克兰总是会出现在特殊意外发生的时候,无论掺和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非常靠谱了。马修搀扶着阿尔弗雷德进入电梯时如是想到,而这个一时兴起的想法随即便被接下来电话里传出的大呼小叫所打破了。


“阿尔弗雷德——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亚瑟冲着已有转醒迹象的意识体大声叫到,像是见了什么外星生命一样匆匆地对着马修挂断了电话。而被吵醒的阿尔弗雷德尚未摆脱迷茫的状态,半干的衣物贴在他身上让他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似乎是还没搞清楚状况。见状,站在售货机前的亚瑟直接走上前来把手里那造成之前混乱的物品挤到他的视线范围内,直到他的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了那枚硅胶触感的“药丸”。造型怪异的物品在亚瑟用力晃动的时候还能看到半透明的浑浊液体在其中缓缓地流动,隐约可见一个覆盖着褶皱的胚胎状生物。


“噢,那是——”阿尔弗雷德松了口气,将视线投到亚瑟身上打量,“那是我。”他说着,察觉到气氛更诡异了些,便无所谓地摊开手继续补充道,“但不过是个计划的失败品罢了——你要是准备养他的话也没问题,用不了多长时间,应该有研究科室留着以前那种小型的培育箱。”他随意地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又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个看似普通的售货机前在它的显示屏幕操作了几下,上面紧接着就跳出来一排排类似选择尺码的调节界面。“顺便一提,你要是真有这种爱好也可以去重新买个新的,这种养不活的残次品是仅供展示的。”


清醒过来的阿尔弗雷德没有让这个插曲持续太久,他不再与亚瑟进行无意义的叙旧,单方面做了告别之后就拽着马修的胳膊离开了那里,连带着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他的毛绒生物一起。


“我不明白,阿尔弗雷德。”马修·威廉姆斯困惑地看着算作是自己兄弟的意识体,再一次因为他而感到了不安。房间的门应声在身后关闭,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他问:“这是什么时候的计划?”


“太空移民计划的副产品罢了。”阿尔弗雷德漫不经心地掰着手指,“为了满足文娱产业停滞造成的国民精神需求的低潮期,决定以意识体为蓝本进行克隆实验,并提供不同形态和功能的选择向国民开放相关产品的贩售。”


“大致就和本田菊家喜欢搞的等身玩偶那样差不多的作用吧,上司他们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可能还有别的补充,但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我觉得没多大问题也就同意了。”


马修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哪怕他现在已经趋于与阿尔弗雷德共生的状态。如果这是个可供投票选择的议题,他绝不会像阿尔弗雷德这样无所谓地投下赞同票,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会带来什么正面的影响。


而此时,窗外的天色变得昏暗了,可能是临近傍晚的缘故,那台老式电视机也快耗费尽了它仅存的余热。窗台前摆放的鱼缸里,两条红色的金鱼翻起了肚皮,从落地窗的缺口处正有零星的光线落在它们的身上。


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阿尔弗雷德再次向他强调,却也并没有忽视那两条因松懈照料而死去的生命,或者说,他看起来更关心自己的窗户一些。


“王耀之前跟我说这种东西很好养活来着。”他不经意地提起熟人的名字,然后徒手把它们的尸体捞出来,埋进种着玫瑰的金色细沙里,“但这样看起来,要是不吃食物的话,不管是什么生物都会死的。”


“马修。”他突然间安静下来,细沙从他的指缝间流过,“我们都会死吗?”


回应他的只有玻璃窗破碎的声音,淌下的血迹与先前粘在皮肤上的沙子混在一起嵌进细小的伤口,他看到马修·威廉姆斯愕然的神色——显然不是由于他这种近乎自残般的行为,而是对自己身后暴露出的机械造物所产生的情绪。落地窗外并没有他曾经习惯挂在嘴边的自由可言,仅有一堆用以模拟光线和天空的器材和设备,并且因为陷入了短暂的能源短缺的问题,照进房间内的光线穿过隔层时已经只剩下朦胧的影子了。


马修在那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为何只有在阿尔弗雷德消失的那段时间里,窗外和外界现实中的景色才对的上号。阿尔弗雷德的身份信息就是这套设施的开启指令,如此看来,他这些天里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离开过这座各种意义上的监牢。


这就是计划的主要部分了,他说。


“难道所谓的计划就是让剩下的人类未来只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马修·威廉姆斯不可置信地叫起来,“这是欺骗,阿尔弗雷德,你怎么可以——”


“你又认为什么是生活?”阿尔弗雷德淡然地包扎起自己的伤口,把视线从马修的身上移开,“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要知道五十年前,我们还在想着诸如战争这类毫无意义的事情——谁能想到呢?一颗无法避免的陨石,一场席卷全世界的天灾,我们根本没有余力,也没有事先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能在之前已有的设定上做的更完善。”


“更何况——”他又补充道,“只要相信这个计划的人足够多,谎言就可以养成习惯,停止文娱产业的发展对位居上层的他们来说怎么可能是真的迫不得已。”


事到如今,他们最基本的国家意识体形态尚且还能用各种手段维持,但再往后几个世纪呢?幸存者大抵也不再会有无形的壁障约束,他们会互相交融,最后只会记得自己的故乡是这颗名为地球的蓝白星球。


这次,马修没有选择再去反驳他,只是半蹲下来帮他把包扎用的绷带绑的更好看了些。至此,阿尔弗雷德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欣赏到马修接近崩溃的模样,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你不去参加会议吗?”


“要召开的内容你难道不清楚吗?”阿尔弗雷德撇过头看他,预感到事情像是要变得无趣起来,“明天就是发射第一批太空移民的日子了,打算现在去看看吗——毕竟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外面的现况吗?”


阿尔弗雷德向他发出了邀请,而马修不认为自己有应该拒绝对方的理由。


当他们穿过一条空荡荡的长廊走出基地后,外界的环境只能让人感觉更加的孤寂和黑暗,并且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在物理层面。直到一幢挂着和曾经NASA相似标志的建筑出现在他们面前,马修猜这大概就是新型太空载具的发射地点和生产工厂。


“晚上好。”同样是翘会出来的弗朗西斯朝他们两个打招呼,但他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他们身上。于是,下意识认为自己被忽视的阿尔弗雷德敏锐地察觉到亚瑟和弗朗西斯此时正聚在一起围观什么新奇的事物,而且亚瑟对此还莫名其妙的有些高兴。


然后试图凑进两人的缝隙中仔细看的阿尔弗雷德很快就看清了那个年幼翻版的自己,从而导致他马上变了脸色。


“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真的执着于这种东西。”他的语气立刻沉了下来。


哪怕阿尔弗雷德早已经历过亲自孵化、亲自销毁了那么多批克隆体后,在见到由亚瑟成功培育出来的那个幼年时期的自己时还是感到一阵难堪,莫名的愤怒占据了他。“……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该死的,亚瑟·柯克兰,你为什么总是惦念着一定会死掉的东西?”


闻言,马修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愤怒的情绪从何而来。


而这场一触即发的争吵最后却被那孩子意料之外的举动所打断,阿尔弗雷德看到那个年幼的自己从亚瑟的身后跑出来,将手里那只熟悉的黑白生物举到他的面前,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垂死的迹象。但阿尔弗雷德是清楚的,他想到自己那盆玫瑰里由无数死去的胚胎化作的沙子,知道死亡是悄无声息的,因而更反感每一个新生的个体。但他现在也不好继续对长着自己曾经的模样的克隆体和亚瑟发脾气,只得抛下这些恼人的琐事独自前往建筑深处。


“上帝保佑……”他听到单面玻璃的另一头有人这么念叨。


于是他便将身体靠得更近了些,让侧脸贴上那面玻璃,而后余光自然地扫过那些过去在各种场合下所偶遇过的不同面孔,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不过他觉得可能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来自于白宫或是其他的政府机关。


但这样的发展显然过于无聊了,阿尔弗雷德开始后悔起自己居然在这种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没有选择去吃顿夜宵之类的来补充这几天消耗掉的体力。毕竟,要知道那发射台上只是载满了那些曾经让他得以存在的人或物,而这些事物当中,又唯独没有包括他自己。


大概他永远都无法理解自己究竟是为何而诞生。


他用知觉尚存的右手搭上左半边胸口,嵌在里面的机械造物尽职地跳动着。或许再等一个轮回过去,这片诞生过他的大陆上还会孕育出新的意识体,到时候仍会有一批人抱着相似目的来给他命名,但这大概率不再会是一个与他相同的名字了,没有人会记得这个世界上数十个世纪间发生的任何事情。他想,他还是太过年轻了,当人们都习惯于缅怀过去时,他却仍惦记着希望渺茫的未来——即使死亡已是注定的命运,他依旧为这样难以捉摸的未来感到无所适从。


“……上帝保佑大美利坚。”


临行前他又把视线移到与眼前庞然大物截然不符的窄小舷窗上,玻璃那头露出孩子被人打理过的金色鬈发和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蓝色眼睛。他猜测这应该是源于亚瑟·柯克兰的某种出于私心的越矩行为,对整个计划而言大概也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如果除去某只附加的粘人珍惜动物,一个将死之人对后续的进程显然起不到什么影响。


阿尔弗雷德在离开时没再见到亚瑟·柯克兰,沉闷的空间外只有怅然若失的马修·威廉姆斯一个人还在等他。他悄悄地靠近马修的背后,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力地拍打对方的肩膀,然后在马修受到惊吓而弹起的同时喉咙里发出压制的笑声。


他想,记忆还真是件奇妙的东西。


当那些隔了几个年代的老古董们被用新时代的技术重新修补完好后,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就连他们之间虚假的关系也是如此。即使死去的已经消逝,尚存的还在拼命挣扎,新诞生的生命依旧还会顽强地繁衍生息。但身为意识体的他们不会成为人们永远的引导者,就像阿尔弗雷德永远不会成为Captain America,他总得先是America,然后再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和别的与其他人建立起的身份关系。


“走了——”他说,“事情你都搞清楚了吧?”


马修沉默地望着头顶闪烁着灯光的图样标识,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习惯,想着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才能阻止阿尔弗雷德用自带奇怪声效的游戏毁掉今天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夜晚,便头也不回地率先向远处走去,而阿尔弗雷德就这样唠唠叨叨地跟在后面。


当他们再次得以眺望那座笔直插入云端的建筑时,穿过遥远的距离后变得柔和的灯光映入眼帘,就像某种巨型的灯塔在为即将远行的人们指引方向。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阿尔弗雷德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理解中的纰漏,似乎就连“灯塔”这个计划本身的意义,也大概率只是场上层者为了苟活而制造的彻头彻尾的骗局罢了。


end.


ps:在一些地方稍做了修改,尽管在逻辑上似乎还是有点问题x

【2023英米元旦企划|1.1 16:00】昨日往事

*大概是大学刚毕业的普通职员英x高中生米

*剧情逻辑很混乱,米有一点不健康的心理暗示,注意避雷

*元旦快乐


上一棒:@清平调 

下一棒:@伟大的马卡龙大帝 



16:00/文by白日喧嚣



亚瑟·柯克兰还记得那段孽缘最开始大抵是发生在五年前的圣诞节前夕,彼时他刚从北方的大学毕业不久,因为和家人间愈发破碎的关系而决定回到自己的故乡。等到他安排好一切之后,独自驾车离开的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然步入十二月底的英格兰居然也开始展露了些寒冬的征兆,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雪就将他驻留在晚间一处难以分辨方位的陌生路段上。更倒霉的是,他的汽车引擎似乎也被冻得出了点问题,导航更是于事无补,让他不得不找了个地方停下思考对策。


他用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翻看着通讯列表里的名字,最终选择联系了平日里与他关系还算正常,并且还有些沾亲带故的马修·威廉姆斯,尽管他在大部分时间里根本就算不清他们之间那点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亲缘关系。


电话在等待音响起后没过多久就被接通了,而另一头的马修见到是他打来的电话,在斟酌着开口的同时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一时半会儿没能猜透他的真实意图。但他没什么心思和对方叙旧,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的处境和已知信息给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听得有点发懵的马修根据他所描述的内容勉强辨认了位置,依照他曾经的经验为亚瑟推荐了周边离他最近的那家汽车旅馆。


手机电量耗尽的提示音不适时地响起,而马修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细节想要补充,但亚瑟只能眼看着屏幕在对方才刚吐出几个词后跳成了黑色。他无奈地望着车窗外飘摇的风雪,十分不舍地从车内所剩不多的暖气中汲取着热量,显然他并不是很想拖着自己沉重的行李离开眼下温暖的环境。他又犹豫了数分钟,这才下定决心推开了车门,马上就被凛冽的风雪给撞了个满怀。


想在这种情况下撑伞明显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在心中抱怨着自己总是坎坷不平的命运,艰难地在积雪里冒着风雪前进。直到他狼狈地走出一段距离后,听见了好像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嘲笑他。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公交站牌旁边站着的一个与他身高相仿的身影,白色几乎覆盖了那人的全身。对方的视线同亚瑟撞在一起,接着他便好整以暇地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被藏在底下的金色头发。微弱的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亚瑟得以看清对方每一次呼吸时眼镜上蒙上的一层薄雾。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比亚瑟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不少,尤其是当那孩子踩着积雪三两步蹦跳到他面前时,他几乎能判断对方充其量也就是个刚入高中的学生而已。


“离家出走了吗?”亚瑟掸了掸他头发上积下的一层薄雪,故意装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来回击他先前的嘲笑,话语间还夹杂了几分讥诮的意味,“还是说你根本无家可归?”


闻言,被调侃的对象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大概是因为他的双手都插在口袋里,没有办法用相同的方式反击回去,也就只能无所谓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亚瑟的说法。


“我正打算去附近的旅馆避雨。”他若有所思地朝亚瑟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还是趁早过去的好,再晚一点的话房间可能就不够了。”说完,他就把亚瑟抛在身后,自顾自地沿着道路往前走去。直到他在亚瑟的视野内快被黑夜吞没时,前方的空间里突兀地传出了一阵清晰的金属碰撞声。


亚瑟·柯克兰在经历将近二十分钟的奔波之后,最终于旅馆的前台再一次见到了刚才先行离去的少年,看见他正无聊地坐在等待的长椅上喝一罐从售货机买来的可乐,两条腿晃来晃去,没有要和自己搭话的意思。而亚瑟自然没有要上去自讨没趣的想法,尽管很快他就开始为对方过于灵验的乌鸦嘴而苦恼,这一点在自助登记的机器上显示的售空字样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然后亚瑟便听见对方又发出了和最开始如出一辙的嘲笑声。


“我可是一开始就定好房间了,刚才只是在外面转转而已。”他朝亚瑟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发出的清脆碰撞声显然正是不久前的声音来源。“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你来和无家可归的我住一起……你怎么想,亚瑟?”他说着,最后故意扬了一下尾音,随意地把空掉的可乐瓶丢进了垃圾桶里,“我猜的,我遇到过很多英国人都喜欢叫这个名字。”


这可不像是猜的。亚瑟凭借多年侦探小说的阅读经验,判断对方当下多半是在撒谎,但他实在没法将这个比他小太多的人与自己的社交圈联系起来,也就只好作罢,客套地询问着对方两个人一起住会不会尴尬之类的问题。


“算了吧亚瑟,你还是叫我……阿尔弗雷德就好。”他像是在克服什么心理障碍一般,别扭地把那个名字给拼了出来,“不用想那么多,毕竟我对英国人可不感兴趣。”阿尔弗雷德嫌弃地朝他摆了摆手,把那串贴着号码牌的钥匙远远地抛给他,随即又立刻换上了一副散漫的美式腔调和他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


不过亚瑟没怎么在意他的小孩子脾气,全然把这些当成是阿尔弗雷德的叛逆期作祟的结果,谁让他和对方年龄相仿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幅模样呢。他为了继续维护自己身为成年人的那点颜面,走进房间时还不忘随口敷衍几句对方,说着什么“小孩子要早睡早起”这种他自己听了都要拉过弗朗西斯揍一顿的程度的话。而阿尔弗雷德听完后也果不其然地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拿着从亚瑟的行李箱里翻出的一件衬衫就率先走进了浴室。


等到亚瑟洗完澡后,房间里的灯已经全被阿尔弗雷德自说自话给拉灭了。他推门而出时,正好对上电视机泛着荧光的屏幕里一张女鬼血肉模糊的脸,就连心跳都慢了半拍。他当机立断地拔掉了电视的电源,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后才发现罪魁祸首早已被吓到缩在被子里当鸵鸟了。


“我可不记得美国的国鸟是鸵鸟。”亚瑟打趣说。


“那种东西是鸟吗?”阿尔弗雷德裹在被子里,在床上滚了一圈以后露出了脑袋,懊恼地说,“我想不起来了。”他自知理亏,索性把亚瑟刚才那套要早睡早起的说辞搬了出来,重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搭理他。


亚瑟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去把灯打开跟阿尔弗雷德聊一些教育方面的问题,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也就刚过20岁,除去和家里人以及损友勾心斗角的那些琐事,人生阅历也近乎和白纸一样。于是他把阿尔弗雷德往床靠墙的一边推了推,留出了能够让他也躺下的空间,而本来在装睡的阿尔弗雷德很“体贴”地分了半条被子给他。


亚瑟的睡眠通常很浅,在有阿尔弗雷德偏低的体温整夜影响的情况下更是雪上加霜。他多半也有些意外,在触碰对方身体确认时感受到了许多类似于创伤留下的疤痕。但他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可能是因为和陌生人共处一室带来的不适应,尽管他始终认为阿尔弗雷德和自己之间应该存在某种被他所忽略了的联系。


暴风雪往后又持续了两天,到了平安夜当天才有所平息。亚瑟在那天醒来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苹果,不知道是利用自己的颜值优势去哪个房客那里串门时讨来的。


阿尔弗雷德习惯性地把苹果抛给他,差点砸在他的脸上。“给你的。”他说,丝毫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的意思,甚至他说完话就准备离开去售货机上再买一瓶可乐回来。


不过他这次去的有点久,亚瑟去找他的时候碰巧撞见他正在打电话。阿尔弗雷德和对面通话的语气显得十分不耐烦,就连缠在他手指上的那节电话线也因为他心情不好而被捏成一团。当亚瑟走近阿尔弗雷德身边时,他莫名地对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感到有几分熟悉,但没等他回忆起那人的身份,思绪就被阿尔弗雷德挂断电话的声音给打断了。


“是你的家人?”亚瑟问。


“只是表哥而已,怪麻烦的。”阿尔弗雷德依旧用不耐烦地语气回到,然后急躁地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可能还说了些什么,但亚瑟无论怎么样都没能回想起来他当时说的话。


他们在圣诞节当天选择离开旅店各自回家,尽管路上的积雪依旧是个问题,但对于都不想在这种地方迎接新年到来的两人来说不足为虑。亚瑟把阿尔弗雷德载到一处没有打烊的快餐共进了午餐后就选择了与对方分别,不过虽说是一起吃饭,但亚瑟全程也就点了杯咖啡坐在那看着阿尔弗雷德吃垃圾食品,结果被对方十分嫌弃地驱逐出去了。


那时候他几乎没想到会和阿尔弗雷德再次见面。

 


而他与阿尔弗雷德的再次相遇是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夏日,唯一可能有点特殊的地方大概是那几天是对方心心念念的独立日。


他记得那日不过是偶然路过了一家新开的咖啡店,因为被内部的装潢吸引,便突发奇想去里面点了一份下午茶。他很热衷于在工作之余享受生活,彼时那家店内的音响单曲正循环播放着一首古典乐,室外的阳光正盛,先前不断灌进衣襟的热气被悉数阻挡在了玻璃推门外。空调吹出的冷风温度适宜,他在等待的时间里随手从摆放书刊和杂志的架子上抽出颜色鲜艳的一本,接着把钥匙抛向了座位靠近窗户的一边。而这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阿尔弗雷德一把接住,然后又像抛球一样甩给了他。


阿尔弗雷德朝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走过来时把脱下的校服夹在他的臂弯里,几缕金发黏糊糊地粘在面颊上,坐到他对面时似乎还可以嗅到衣物被阳光暴晒过后残留的香气。“介意我坐这吗?”他问到,却丝毫没有想要挪动位置的想法,反而伸手去拿他手上的杂志,“不反对的话就当你默认了。”


当时他正翻到上面连载的一篇侦探小说,看了几分钟过后认定这不算什么精彩的故事,不过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却也聊胜于无——但谁知阿尔弗雷德趁他看得认真时突然将其抢了过去,在打断他的阅读进程后饶有兴致地从头到尾翻看了起来。于是亚瑟·柯克兰只能气急败坏地把自己的冰美式推到了对方面前,还不忘有礼貌地补充了半句,美名曰:让阿尔弗雷德治治他可能被太阳烧坏了的脑子。


“我才不喝这种东西,就算和可乐的颜色一样也不行。”他把杂志还了回去,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看着亚瑟。他顺手从透明的碟子里拿过一颗奶糖,剥开了外面花里胡哨的塑料包装,趁亚瑟毫无防备之际将其扔进了咖啡里。当亚瑟·柯克兰咽下第一口褐色液体时,没化开的糖果混在其中一起进入了他的胃袋,过冰的液体像凉白开一样寡淡无味,许久过后才尝到了藏在其中的既甜腻又苦涩的味道,他的表情几乎在那一瞬间变得扭曲了,而阿尔弗雷德只是无辜地看着他。


“你的品味和这小说一样烂,”阿尔弗雷德这么说,却不像他的同事那样认为他是个无聊透顶且死板的交流对象,顺便不忘抱怨起店内不符合他流行审美的音乐和装修风格。“我们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干嘛那么吃惊。”他依旧摆出那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和亚瑟说话,但很快便又松懈了下去,“起码现在是,好久不见。”


“……我还是挺想念你的。”阿尔弗雷德停顿了一下,忽然接着说到。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亚瑟问。


“大概?我也记不太清了。”阿尔弗雷德无所谓地回答。


亚瑟本想追问下去,但阿尔弗雷德只是说他们以后会再见面的,没必要现在就告诉他。可这难道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他想,在日后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或许,这就是某种难以摆脱的诅咒吧。


阿尔弗雷德往后的一段时间总是频繁地跑进他常去的咖啡店里,尽管那时候他已经升了高二,却还像是每天无所事事一样游荡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亚瑟根据自己的经验,偶尔也能看出来对方多半是逃课出来的,两人就这事做过几次交流,但阿尔弗雷德对此却是避讳有加,亚瑟也就没再多提了,只能寄希望于他那位不知身份的表亲能对的行为其稍加约束。


至于他本人,因为懒得回原先的家去住,而租下的房子还在收拾,所以他的生活轨迹可以说是单调到了极点——工作,下午茶和家之间三点一线,能被阿尔弗雷德找到规律也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实。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尔弗雷德对他也实在是有些过于自来熟了,但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受用于这样的生活。阿尔弗雷德曾有几次找到他,希望他能以家长的身份去参加学校里的活动。虽然表面上他对此十分抗拒,但每次都避免不了在对方一通软磨硬泡之下服了软,最后免不了让那些老师同他对阿尔弗雷德在学校里的表现进行一番争论。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与对方保持着谈不上亲近的关系,这差不多持续了将近一年,直到又一年冬季的到来,大概是阿尔弗雷德成年往后的一段时间。



漫长难涯的冬日夜晚总是配着一瓶威士忌或是啤酒来打发时间,阿尔弗雷德那时就缩在酒吧角落的木桌旁,同他讨论着某本超级英雄漫画里的情节。他手边空置的酒杯中映出桌边晃荡的烛光,几缕朦胧的烟雾缠绕在他的周围,让他的困意愈发强烈。他正说到兴头上,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一滴滚烫的白色蜡油猝不及防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没带伞出门,而窗外却不适时地飘起了一阵小雨。凝固了的蜡油像一道刻在手背上的疤痕,与分布在身体其他部位的那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同,被他剥落后底下仍是完好的皮肤。他莫名觉得自己有几分幸运加持,因为亚瑟并没有注意到他藏在桌底下的那些小动作。所以这点伤害对他而言,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中枢神经简单的一次反馈,一次不值一提的疼痛——毕竟他可是要成为hero的人啊,他这么向亚瑟说,意料之内地被对方当成是超级英雄故事入脑了的玩笑话。


再晚些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固执地想要冒雨回去,结果由于之前的伤口未愈,又淋了些雨,在回去的路上就有些神志不清了,于是亚瑟无奈之下只能把他带回自己的公寓照料几日。他为此不得不在自己固定的生活节奏上加以调整,在每日惯例的下午茶时间里抽出宝贵的时间回家去照顾阿尔弗雷德,尽管他在这段同居的生活中仍然没能发觉对方心理方面的异样状态。


他在某次翻阅浏览器记录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对方似乎沉迷于一些堆放猎奇内容的网站,却是习惯性地将这当做是对方青春期追求刺激的体现。诚然,他确实看过许多推理小说,也自认为有着过人的推理能力,但他却每次都在不经意间将关键的部分给悄然遗漏了。他把这单纯当做是阿尔弗雷德的兴趣使然,直到最后才意识到一切原来早有预兆。


阿尔弗雷德只在他这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就自己回去了。他离开的时候亚瑟正好不在家,但他依旧表现得像个小偷似的用宽大的外套遮住大半个身体,在他拉开信箱往里面塞信件时,又神经质地感觉亚瑟就隔着二楼的玻璃窗在偷看他。于是他在那一瞬间僵硬着杵在原地,脑子里浮现出告白失败后的尴尬场景,止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最后他只能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将捏在手中的信封撕碎,草草地把碎片塞进口袋里。他那被自己内心折磨得扭曲的面容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仿佛先前的这一举动提前挽回了他可能会丢失的颜面,而代价只是一份注定失败的感情罢了。


亚瑟最后一次见到阿尔弗雷德和最开始一样是在平安夜,记得那天他像过去一样隔着老远朝自己扔来一个苹果,又正好差点砸在他的脸上。阿尔弗雷德在一旁噗嗤地笑出声,明显已经在身高上超过他的少年依旧十分幼稚地同他开着拙劣的玩笑。再然后,阿尔弗雷德邀请他一起去一家他熟悉的面包房里购置圣诞节需要的食品,当然这是除去嘲笑他的品味烂透了之外的事。


不过接下来倒也算不上是多浪漫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有点俗套。阿尔弗雷德就这样与他度过了一个平淡的圣诞节,在零点的钟声敲响时,恐怖片里的鬼怪也准时跳了出来,把正在啃果酱面包的他给吓得不轻。那时候阿尔弗雷德又说了什么呢,他好像又有些想不起来了,但依稀记得大概说的就是自己准备回美国去了之类的话——或许呢,可能不完全是这样。


至少亚瑟从来没有想到会在第二年的时候再次见到马修·威廉姆斯,而且是在警察局里。再往后呢,是他也作为不知道算什么关系的远房亲戚出现在阿尔弗雷德的葬礼上。



亚瑟·柯克兰付完账从快餐店里出来时,看见不远处的巷子口已经拉起了一圈密不透风的警戒线。他本想换条路回去,却没由来地嗅到了一丝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甜腻的气味,于是便习惯性地叫了记忆中某个人的名字,接着意料之内的没得到任何回应。


但几个被驱逐过来的学生却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一样凑到他的面前,大声谈论起他念想着的名字主人一年前所做的“英雄”事迹,言语间不时夹杂着几句不应景的笑声。他听见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被人不耐烦地按掉之后,手机屏幕显示在相册的界面,上面是一张熟悉的黑白色视频截图——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但只摸到了一串有些硌手的钥匙,被他紧紧地捏住。然后领头的人便并起手指朝他做出射击的手势,配上自己添的声效,像是在刻意模仿由图像中的影子曾经所践行过的动作,而这让他泛起了一阵反胃的恶心,于是他逃也似的地离开了。


他很少回忆与阿尔弗雷德有关的事情,最后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闪动着雪花片的监控器屏幕上那个扭曲的影子。他还记得那加速视频中快速闪过的几帧定格画面,其中的阿尔弗雷德随着时间条的推进在屏幕中逐渐消失了。他身后斑驳的墙壁上淌下的深色液体在在电脑加工后呈现出预示着死亡的诡异黑色,而这些色块又在他们的视野中不断地扩大。


他没再想起更多的东西,或者说,他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件纠缠在他生活中的噩梦——与阿尔弗雷德的相遇,再到他的独自离去,这对于他们短短的一年多的认识而言本该算不得什么特别值得怀念的事情。可阿尔弗雷德却偏偏成了他所期望成为的hero,他的名字像一个新的符号遍布在互联网上他曾经所沉迷的各种见不得光的论坛里。


他拆开先前买来的快餐的包装,只是看了眼食物的配料,就觉得它们油腻得让人难以下咽,甚至还不如儿童套餐里的小玩具有吸引力。他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究竟是否真的喜欢可乐这种捂热了就变得更甜腻的难喝饮料,他宁愿对方所觊觎的是随套餐附赠的小玩具,而不是各种五花八门的香精和添加剂——谁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为自己的生日买上一整个奶油蛋糕,而是选择在这里和不讨喜的食物较劲。但秉着节约的精神,他犹豫地撕下汉堡上的一块撒着白芝麻的面包塞进嘴里,又很快被不小心沾到的沙拉酱给呛出眼泪来。


他想,阿尔弗雷德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透了。


end.



ps:被自己的故事逻辑打败了,每日一我到底在写什么



【门矢士中心】Favor

*圣诞节特辑,短打

*箱庭士中心,有士夏和海士的暗示

*写作时状态不佳,故事逻辑混乱,酌情观看


平安夜那天晚上,或许是头脑发热,门矢士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不能拖到隔年再做,于是满屋子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最后从橱柜的底层翻出了一个已经干瘪到不成样子的苹果。换做平常的时候,他肯定会直接把它扔了,嫌弃得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但现在和以往毕竟是有所不同的,大抵是因为到他找到那苹果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个离新年最近也是最后的圣诞节罢了,而他为此没有提前准备任何其他的祭品。


他用刀把苹果的芯挖出来,替换成了蜡烛,光夏海回来的时候,那顶端的蜡也才刚矮下去一点,而他正就着这点微弱的灯光翻看相簿里的照片。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走过家中的这扇门,光夏海最后从这扇门离开了,如今又从这回来,就好像回忆永远都是个莫比乌斯环,他们绕了这么大一圈,最终还是在这里相见,尽管一切都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但他记得自己在高中的时候就读过类似的书籍,那上面说:追寻过去事物的影子远远不需要绝对真实的记忆。想来也确实如此。


屋子里缺少光源,但他依旧能看清光夏海那张熟悉的脸,仿佛冬日里的那点寒意都在他们双手交握之时从他的躯干中逐渐褪去了。这可能是因为他记忆中的少女总是阳光的,她似乎永远都在努力地为他们的旅途之外保留一片存有生机的栖息之所。当他们三人聚在这里的时候,朦胧的爱情就在生与死之间悄然而至了。


光夏海打算做一些姜饼,就让门矢士来给她打下手。但门矢士显然并不太擅长这份原先属于另一人的工作,他手忙脚乱地把鸡蛋打进分离器,然后看着被分出的蛋清就这样滑进了备好的新鲜牛奶里。但那液体依旧是纯白的,一种近乎惨白的颜色,将那被他意外倒进去的透明鸡蛋液也模糊成了令人生厌的白色。他试着去触碰,只觉得是碰到了一个会吞噬人体的黑洞,恶心到了让人反胃的地步。到底他为什么非得做这个?他洗了好几遍手和器具,不知道该怎么补救这场残局了,只好开始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光夏海的名字,可外面安静的过分,直到好一会才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回应他,而他知道那是晚到的海东大树。


他从厨房里走出去,却也没见到多么和谐的场面。海东大树打开了电视,大概是想看些圣诞节特辑的节目,这里的人似乎都挺喜欢在这天举行一些热闹的活动,不过可惜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始终只有一成不变的黑白波纹。而像幽灵一样忽然又重返于此的光夏海已经准备好了做姜饼的原料,形式各异的模具被她铺在门矢士惯用于放相片的那张桌子上,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的,但这明显不值得深究,他们还是要按照流程给姜饼塑型了。


海东大树没用模具,做出来一个断了脖子的姜饼人,不出意料地遭到了门矢士的嫌弃,结果那小人最后连四肢也被截断了,弥留的惨状莫名地让他有些心悸,使他想到了海东大树死去时的那段光景。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下头去,把那些黏糊糊的面团捏成了一个又一个畸形的样子,光夏海和海东大树都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直到他做完最后一个,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但他想起来自己家里连电都已经很久没有接上过了,根本没有办法烘焙这些姜饼了,不免感到一阵惋惜。果然呢,梦中的生活比遥远的现实生活更为现实,他如此想到,看见滚烫的白色蜡油像一滴滴眼泪般淌下来,旋即在苹果表面漆上了一层亮丽的涂蜡,将它原先腐烂的内核尽数掩盖在了崭新的外皮之下。

 

看起来有些事还是留着隔年再做比较好。他徒手掐灭了蜡烛顶端的火苗,一缕白烟就这样轻轻升起在黑暗中。他被眼前逐渐看不清的影子相继拥抱,随之产生的那点余热让他的身体在迷茫的幻觉中舒展。他可能真的睡着了,在这个漫长难捱的夜晚,手背在白烟彻底消散时收获了不知道是来自谁的亲吻。

 

尽管他知道让生活再回到最初的起点已然没有任何希望,但他仍然对此有所期待,等待着光夏海离开的那扇门外能稍稍有一点动静,或是从那已死之人的坟墓中能再传出一丝声响。他终将遗忘先前梦境中那些虚伪的恩赐,度过这个一无所有的节日,然后迎接新的一年,继续这般循环往复地回忆过往的时光,直到死亡。他无力地躺在沙发上,难以入眠,于是就又想起来他高中休学前最后从图书馆借阅的那本书里写到的句子,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


end.


①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ps:本来死线发在圣诞了,但老坟头一手吞数据只能被迫重发了




无厘头的东西:


完全睡不好的光夏海顺从内心的指引回到了门矢士的世界,发现原来是他只要到了圣诞节就给她和海东大树招魂。一想到自己还好好活在世界上,灵魂却已经不知道出窍多少次了,于是狠狠地揍了门矢士一顿。


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海东大树表示很赞。

【海士】爱情短片

*复键,是很没品的短篇

*tv加剧场版的背景

*文中有一些较明显的x行为暗示,注意避雷



当电视机中的镜头切换至下一幕时,那部晚间时分才开始在频道上播送的肥皂剧终于逐渐进入到了它既定的特殊情节,也就是一些会涉及到情丨色,血丨腥,死亡,以及在早间档不宜播出的剧情片段。


而身为一个成年观众的光夏海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在可能会表现得十分罗曼蒂克的画面出现前就选择离开起居室去给自己倒一杯饮料。等到男人和女人经过特殊处理的朦胧声音真的从电视机里传出来时,只有还老实坐在沙发对剧情有所期待的小野寺雄介发出了难以接受的哀嚎,将原先在一旁打盹的海东大树给吵醒了过来。


光夏海返回的时候拿来了两个杯子,其中一个便是曾经属于门矢士的,此刻被她装满了不知名的浑浊液体。她感叹了一下门矢士今天依旧没有回归写真馆的事实,路过沙发时没把杯子递给任何一个人,而是径直向大门的方向走去,大概是想要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门外。备受打击的小野寺雄介自顾自地发着牢骚,此时见到她这番模样,不免有些拘谨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试探地询问着光夏海是否今天又有了想要杀死门矢士的打算,在得到了一个并不确切的回复后再次缩回了沙发的角落里。


海东大树觉得很无聊,他没有掺和进另外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而是随意打量着电视剧里的两个主角,看着他们接吻,上床,最后在彼此互诉爱意间彻底冰释前嫌,在他看来这和大部分的爱情剧所展开的剧情没什么两样。他作为一名能力出色的偷盗者,自然跟许多受害人都有过或大或小的恩怨,尤其是早就被他当成宝物本身的门矢士。海东大树从不认为他们可以通过肉体的纠缠来建立一段浪漫的关系,甚至于是化解那些如今在背叛前已然变得毫无意义的陈年旧事。


电视上的肥皂剧仍然在继续播放,从中传出的喘息声在仅有的少数观众走神的期间被写真馆外急促的雨声给分割成无数模糊的部分。海东大树没过多久就再次感到有些困倦了,于是便将电视的音量调至最低,独自回到了房间休息,没跟剩下的两个人搭话。


雨夜总是冷的让人难以安眠,海东大树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在睡梦中察觉到自血管中蔓延开的一丝冷意。于是他便从浅眠中寻回了几分自己的意识,发觉是这并不完全是因为天气作怪,而是由于某位不速之客闯入时,身上那件被雨水浸透的湿冷的衣物贴在他的皮肤上所造成的。


海东大树向窗户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整块的玻璃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缺口,边缘处还挂着几缕不明显的红色,他猜测对方大概是在他睡着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打碎窗户翻进来的。而入侵者的身份是件显而易见的事,他不用多加考虑也知道那人绝对是门矢士无疑。但海东大树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大脑没法清晰地将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联系给起来,他试着从床上爬起来去与门矢士交流,却被对方条件反射般地用暴力行径限制住了动作。


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微妙了,彻底清醒过来的海东大树如此想到。被他视为珍宝的门矢士现在就跨坐在他的身上,用冰冷的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就快要杀死他了,他甚至能清楚感知到每一次血液流经梗动脉时产生的微弱跳动,而窒息带来的濒死感让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海东大树能猜到门矢士此时的精神状况并不太稳定,对方目前所做出的一系列行为似乎都是基于身体自卫的本能。这使他心中有了些许想法,于是便没有试着去攻击对方,而是伸手从门矢士敞开的外套下摆向里面摸进去,意料之内地没受到任何反抗的抵触。海东大树透过斑驳的视野去观察门矢士的表情,看见他平日里总是平淡的神色被雨水的冷意给洗刷殆尽。


他虽然不清楚门矢士究竟为何困扰而陷入这般境地,但也并非未曾在他人身上见过与这相似的情形——自愿或是被迫犯下罪行的犯人,他们在处于某个极端的精神压迫下,出于保护自身的缘故,就有可能会丧失原有的意识,将身体交于本能意识来控制。但是,这是毫无理由的,海东大树想到。如果只是从他们的近况来考虑这件事的起因,那么,门矢士居然对杀死他们这件事还未能彻底下定决心——他就像某种被家人所抛弃的雏鸟一样,再次折返于这间早已不欢迎他到来的巢穴,或许事实也不完全是这样。


海东大树继续向上摸去,在过去对方习惯安置武器的位置附近触碰到了腰带扣,然后轻易地将它解开了。他在扯下门矢士的衣物时,忽然想起来自己的Diend驱动器就安静地躺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想要拿到的话不算什么难事,哪怕就是在这里将对方杀死也不需要找什么用于遮掩的借口,毕竟门矢士刚才打破的那扇玻璃窗上还沾着他自己的血迹。


门矢士身上那些被碎玻璃划开的细小伤口,在海东大树的手指向下施加压力时渗出了殷红的血滴。他抚摸着其中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略带讽刺意味地感慨着世界的破坏者那不似人类般的恢复力,并恶意地将指甲顺着将要结痂的伤口嵌入到皮肉中去。门矢士手上卸了些力气,喉咙间因痛觉的刺激而发出几声压抑的喘息。而他身上那点非正常的炽热体温,在逐渐侵染海东大树的过程中似乎又有了上升的趋势,这让他本就一团糟的意识陷入到了更深层次的混乱当中。


海东大树这才得以从减弱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感觉到之前因血液流通不畅所产生的麻痹感都因为对方传递来的温度而消退了不少。他故作安抚似的抚摸着门矢士的后颈,像个正常的伴侣那样体贴地对待他,仿佛一切都和爱情剧里的发展是那样的相似。然后,在情事临近结束的时候,他第一次亲吻门矢士。



起居室里播放的那部晚间剧在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结束了,彼时写真馆内外的嘈杂声正好也刚过了一轮,大概也就是小野寺雄介吐槽着回房间和大片玻璃坠落到地面上的声音,不过后者很好地被前者给掩盖了。


海东大树无聊地躺在床上把玩着Diend驱动器的扳机,觉得自己血液中分泌的肾上腺素似乎还没有在刚才完全代谢干净。不过毋庸置疑的一点是,门矢士确实在他的蓄意伤害下受伤了,但远远没达到致命的地步。他不确定那些来自其他世界的骑士再次对上门矢士时的胜率是否会提高一些,这不重要,因为他也根本懒得去想这种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在这之后,海东大树又过了好些时间都没能成功睡着,也就没什么心情再睡下去了。他在下楼时撞见了正在厨房里通宵准备早餐的原料的光夏海,看到本该已经倒空的垃圾桶里有着几块沾血的衣物碎片,而那衣服的颜色和样式显然他并不陌生。


他不知道光夏海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找到受伤的门矢士的。他感到有些意外,但光夏海并没有抬头看他,于是他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便擦肩而过了。所以,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重要到他必须要考虑清楚的问题。他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对门矢士的所作所为,甚至油然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心安。


毕竟,即使事到如今他也依旧深爱着门矢士。


end.



PS:各种意义上的贤者海东和被门矢士反复搞事搞出心理阴影的光夏海,只有从小被好姐姐养大的雄介是很单纯的正常人(?)


都是演的,其实大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本篇中的海士还没有正式交往,海东目前只有单箭头,也许士复活后会尝试告白?


会有后续(可能)欢迎来私信来找我扩列XD

【英米七夕盲盒计划】无声告白

*一年前写的旧文,有点沙雕,七夕拿出来凑个数(x)

*大概是冷战时期的英米,文章可能有错误的地方,欢迎指正orz



清晨,一只浅黄色的猫毫无征兆地闯进亚瑟·柯克兰睡梦中构建的世界里,从那扇正对他办公桌的窄窗奋力跃入,将潮湿的海腥气味裹挟进逼仄的房间,搅乱了屋内难得的平静时光。


那位不速之客的脖子上抖落几根长短不一的灰色毛发,并在它慌忙逃窜的过程中,将尚未密封的墨水打翻在了亚瑟珍藏的魔法书上,这让才刚刚反应过来的他差点停止了心跳。然而造成这一混乱局面的肇事者似乎对此毫无悔意,顶着他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视线,直接叼起一张掉落在地上的纸片便按照原路逃了出去。


气恼的亚瑟也匆忙起身追出门外,但他的视野内却忽然没了猫的影子。远处笼罩在湿润雾气下的草地上静静躺着那张被叼走的纸片,等他凑近细看之后才发现那是张被揉皱了的门票,边角处还留有一圈牙印和口水渍。而他下意识地沉默了半晌,看到那票据标注的时间是情人节,具体的年份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很多个年头了。


很显然,那是次失约,而他们当中选择擅自违约的人,便只会是阿尔弗雷德。他恍惚间似乎又想起了那场独自一人看完的歌剧演出,想起了自己身旁直到散场时都空着的座位,想起了这张毫无用处却被他留下充当纪念的门票——他梦境中的单薄意识体蓦然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所击溃,自然也就无法再支撑起这场梦境,他周围的景象整片整片地剥落下来。同时外界的微风为他带来了玫瑰淡淡的香气,温柔地将他从浅眠中唤醒。


然而他醒来之后仔细地审视了自己的房间,发现魔法书还安稳地摊开在那里,墨水瓶也尚未开封,只是书页上有着许些不明显的痕迹,像是猫科动物活动时留下的抓痕,又像是他眼花造成的错觉。为此,他还不放心地接着往后翻了几页,直到那张充当书签的泛黄门票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波动的情绪才稍有缓和。


在这段时间里,他总是频繁且短暂地深陷梦境当中,这使他本就被发热折磨得昏沉的大脑失去了往日里清晰的处理能力,幻觉时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不同的角落挑拨着他脆弱的神经。因疲于处理各种繁杂的殖民地事务而被疾病缠身的亚瑟·柯克兰,在私人医生的治疗和法国人惺惺作态的祈祷都毫无起色之后,终于自暴自弃地开始将希望寄托于几个世纪前的那些并没有科学依据的魔法上——而在事后看来,由英国长时间对魔法的过度追求而造成的恶果,最终应该是尽数反噬到了那日即将前来造访的美利坚合众国身上。


不过亚瑟并不期待与阿尔弗雷德的任何一次见面,他总是在费力地找寻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规避将要发生的事情。最后他依旧只能提前要来了更多的安眠药,并把它们尽数混进泡好的红茶里,导致色泽明显不如往日的斑驳茶水中漂浮着许多来不及化开的白色沉淀。随着约定时间的逐渐靠近,亚瑟只能逼迫自己喝下了这杯勉强能称为药的液体,而那味道古怪得就像是碳酸饮料和咖啡——他最讨厌的两种饮料类型的混合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这一反馈充分证明了他的味觉系统似乎还没有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完全失常。


不多时,睡意占据了上风,而门外恰好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着他的意识陷入昏沉,周围那些嘈杂的噪音全然消失不见,最后他只听到熟悉的一声“Damn it”的咒骂,接着房间内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直到有飘忽不定的刺耳钟声在他的梦境中地唱响独特且冗长的节奏,这才让他得以被拽离出先前的混沌状态。


亚瑟睁开眼,视野内尽是些稀疏的枯叶,细碎阳光从缝隙间透过,身下沾着雪水的草地也浸湿了他后背的小块衣物。他茫然地在原地躺了几分钟,意料之外地感到了寒冷。空气中清湿的气味和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配合着树枝上不时抖落的积雪,分明是一副冬日的光景。而远处建筑物显眼的尖顶和前方铺就的大片石板路,也证实了此地并非他先前所在的房间。


他迟疑着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粘到的杂草,沿着修道院内凹凸不平的道路朝教堂的拱门方向走去。然后,在恢宏的穹顶下面,他看到了有些陌生的阿尔弗雷德——更准确的说,是还带着点稚气,和他印象中长得一模一样的,处于少年时期的阿尔弗雷德。


眼下的这一发现不免让他心生疑惑。而就在这时候,一只手臂悄悄搭上了他的肩膀,止住了他将要发散的思绪。亚瑟抬起头,注意到阿尔弗雷德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略显凌乱的金色头发有些晃眼,而在他没有扣上的外套里面,白色衬衫的下摆十分随意地塞进了长裤里。尽管阿尔弗雷德脚上穿的那双短靴似乎为他的身高添了不少底气,但他看起来却还是要比亚瑟矮上一截。他耐心地等待亚瑟把自己彻底打量了一番后才收回了手,接着开口便是一句“先生”的别扭称呼。


亚瑟只能礼貌性地与他打了个招呼,因为他根本没法立刻将眼前这个阿尔弗雷德同现实里的那位画上等号,也就不好把他们平日互相惯用的称呼放进对话里。现在的场面于他而言已然是尴尬极了,但阿尔弗雷德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他,顶着那张熟悉却过于年轻的脸向亚瑟发出了邀请:


“您想和我上床吗?”


过于直白的话语从对方口中说出显得十分诡异,亚瑟愣在原地,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尽管本能告诉他不应该在这个鬼地方多做纠缠,更不要去答应这种违背道德的行为,但他心底莫名涌出的情感却使他的视线难以从对方身上挪开。于是亚瑟只能充满罪恶感地压下了隐隐作祟的绅士风度,出于一种神使鬼差的冲动,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而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少年几乎快掩饰不住得逞的笑意,他走远了一小段距离,站到了门廊阴暗与阳光的交界处,等着亚瑟跟上来。然后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


他说:“阿尔弗雷德,先生。”


尽力装出若无其事的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如果没有先前的插曲,亚瑟都快相信他们单纯是来散步的——天知道他究竟为何会在神圣之所的门廊前应下如此荒诞的邀约,难道自己是受到了恶魔的蛊惑吗?然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显然阿尔弗雷德对这个世界的熟悉程度比他还要强,但眼前掠过的所有场景全都昭示着这里分明是自己的梦境。


沿途熟悉的黑灰色街道和建筑群便是最好的证明,尽管这时常让他疑心自己身处于中世纪。但越往街巷深处,甩开了那些不超过五层的老式建筑后,反而出现了许多颇具现代化风格的店面。在青石板路的尽头,横贯着一条宽敞的油柏马路,将城市分割成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下一秒,岔路口的绿灯突然亮起,气鸣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地拽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腕,在汽车飞驰而过的一瞬间,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


“真奇怪。”阿尔弗雷德把头埋在亚瑟胸口小声嘀咕到,然后他主动结束了拥抱,谨慎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戳了戳亚瑟的肩膀,“就在这吧。”


他顺着阿尔弗雷德所指的方向看去,街道旁一家简陋的旅店夹在新旧分界线的中间,摇摇欲坠的招牌上印着几个字母,周边还装点着些劣质的霓虹灯。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但他一时半会却什么也没回忆起来。


于是他颇为不自在地揽着阿尔弗雷德的肩膀走了进去,而那位面熟的前台小姐只是漠然地瞥了他们一眼,朝阿尔弗雷德抛来一把钥匙,被他轻易地接住了。他看了眼快被磨花的门牌号,是三楼偏里面的房间,不算太远,但他却有些惋惜地偏头问到,“你觉得这里会有电梯吗?”


这次亚瑟没有搭话,实际上他根本也没听清阿尔弗雷德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看着对方登上楼梯前熟练地从前台小姐那里用5美元换来一管崭新的软膏,脑子里全是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没过多久,他们爬上了最后一阶楼梯,但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已经有些乏力,脸上尽是抱怨的神色,气喘吁吁地跟在他的身后。亚瑟按照钥匙上的房间号打开了门,迎面一股木制家具的霉味朝他们扑来,很显然藏在角落的樟脑丸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阿尔弗雷德不太习惯地咳嗽了几声,却又很快就被他给掩饰过去了。然后他走到窗前拉上了深色的窗帘,接着犹豫了片刻,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亚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按住了那双将要继续往下作乱的手,终于意识到了怪异所在——这里分明就是他与阿尔弗雷德第一次上床时曾经待过的那家旅店,从当事人到地点全部没有改变,似乎发生变化的东西就只有他们目前这层迷惑性的关系和美国人的年龄。


在这种关头想起他们所谓的第一次属实算不上美好,他仍记得那大概是发生在二战时期的事情,涉及到彼时他正迫切从美利坚那里得到的一笔经济援助。但由于美利坚总是不明确的表态,以及他开的都能铺满整个英吉利海峡的空头支票,导致他们的关系一度陷入僵局,最后十分不耐烦的阿尔弗雷德提出以和他上床为一成筹码来换取英国想要的援助。


而床笫之间,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都不愿意做出妥协,阿尔弗雷德指责他失了绅士风度,而他则嘲讽美国总是爱财如命。就连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一次相当糟糕的情事。


剩下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让一个病人来回忆着实有些为难。他只记得当时阿尔弗雷德以“你上次借的钱都还没还给我”为理由拒绝了他另外的请求,并从他脱下的外套里摸出了一包价格不菲的香烟,在将其点燃的同时向坐在床头的他投来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他用怪异的美式腔调陈述着“这可是件好东西”的事实,随后以一种暧昧的方式散漫地拂过他衬衫上的袖扣。他刻意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充斥着傲慢,“亚瑟,你还有东西可以拿来补偿我,你可以把它们卖掉……总之你该拿出点诚意来,要知道英格兰……您一直是最不可信的。”


并不美好的回忆被人给强行打断,因为阿尔弗雷德已经挣脱了束缚,正在胡乱拉扯着他的外套。“您难道是那方面有问题吗?”他毫不客气地质问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不过碍于皮带扣,他最终没能得逞。“还是说您对性伴侣有什么特殊的爱好?”遭到了两次拒绝的阿尔弗雷德抱着被他卷成一团的被子坐在床上,愤懑的样子仿佛亚瑟欠了他钱似的——不过他们商量好的钱确实还没有给,但他自始至终也还什么都没做啊。


感觉自己像是被忽视了的阿尔弗雷德试图在床上打滚引起亚瑟的注意,在数次尝试均无果后,只能习惯性地偷偷摸向了亚瑟外套的口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摸到香烟。


“你在找什么?”缓过神来的亚瑟若有所思地问。


“钱啊,你难道不打算给我钱吗?”阿尔弗雷德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我还是未成年诶,不想要蹲局子的话就快点把钱给我,要美金不要英镑谢谢。”


亚瑟拿起自己的外套,诚然他平时也会放几张现金在身上,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被索要钱财还是第一次,要说这家伙怎么刚开始不拿个喇叭冲他喊自己是个未成年。他这不讲理的性格简直像是和美利坚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呢?


阿尔弗雷德才懒得管亚瑟现在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他手里攥着钱,还不忘抱怨矫情的英国人浪费了他人生中宝贵的5美元。然而就这点内容却能被他反反复复地说上好几遍,烦得亚瑟都想直接把他的嘴堵住。


好吧,对未成年要友善一些。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我饿了,你得请我吃午饭。”上一秒还精神抖擞的阿尔弗雷德现在就成了一副饥肠辘辘的虚弱模样,形象切换之快让亚瑟无语至极,他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躲美国而搭上了一个新的麻烦。


临走前阿尔弗雷德还不忘从桌子上的糖果罐子里顺走一把水果糖,顺便又哀叹了一遍他们没用上的那管软膏,重点仍然还是他白花的5美元。


出了旅店,还没等他呼吸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阿尔弗雷德就拖着他在街上开始搜寻目标。餐饮聚集的地方并不太远,他们所在公寓楼的街角处就有一家英式餐厅,玻璃窗涂着花花绿绿的涂鸦,看不太清里面的菜品。阿尔弗雷德苦着脸,在发现旁边紧邻着的几家也全是西餐厅后,有些丧气地停在法式餐厅的门口,他最后倔强地表示:至少不要英国菜。但这请求实在有点伤英国人的自尊心,尽管亚瑟·柯克兰很想花时间向对方证明英国菜也不全然像流传的那样,但显然他没法立刻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何况他还有更好的,足以让阿尔弗雷德感到意外的选项。


待饰品店的橱窗映照出他们停滞不前的身影时,一个年轻的姑娘行色匆匆地从二楼的快餐店走了下来,手里捧着冰镇的可乐和纸袋包装的汉堡——这成功地吸引了阿尔弗雷德的视线,那双蓝眼睛里始终保持的平静在那一瞬间染上了别的情绪。但他表现得并没有亚瑟预想中的那么惊喜,反而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就像个正常孩子那样对即将享用的食物蠢蠢欲动。


他们上楼选取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那里的视野相当好,可以看到街巷对面的旧书店如同洞穴般的门廊,以及一片同样像上世纪遗留下的建筑物,中间夹着几栋现代风格的高楼,他已经见怪不怪了。阿尔弗雷德忙着看风景和发呆,于是亚瑟索性就把他晾在座位上,自己去点餐台点单,结果便是一份儿童套餐加一杯热咖啡。虽然他并不喜欢喝咖啡,但明显碳酸饮料在他心目中的黑名单等级更高些,要知道他可不止一次提醒过某人要注意卡路里摄入,为此他们还经常发生争执。


亚瑟坐到了阿尔弗雷德面前,把餐盘往对方那里推了推,而看起来身为常客的阿尔弗雷德在注意到里面那只附赠的塑料玩具熊时,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年龄被轻视了。


“说真的,儿童套餐……你不会是喜欢收集玩具吧?”


闻言,亚瑟的眼神飘向了别处,沉默地用吸管戳着纸杯。说实话,他确实对这些小玩意感兴趣,不然他也不会在和阿尔弗雷德吵架之后第一次来这就点了一份儿童套餐,毕竟宣传图上画的玩具动物真的很可爱不是吗?哦不,他在想什么,明明是汉堡看起来很吸引人。


最后他还是悄悄把小玩具熊拿走了,因为阿尔弗雷德明显更关心盘子里因套餐问题而尺寸小了一圈的汉堡,当然可能还有那份没有番茄酱的薯条,不过起码他看起来还算满意。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吃这种东西。”阿尔弗雷德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到。


“按常理来说,确实不会。”亚瑟说着,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咖啡,接着他不自觉地皱起眉,脑海中浮现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但有一个人总说我没尝试过他喜欢的东西就不能随便评价,因为这点事情我们还在上次的晚餐上大吵了一架。”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没趣,纸杯被他捏扁了扔进垃圾桶,而阿尔弗雷德也已经吃完盘子里的食物,先一步蹿下了楼梯。他还记得楼下那家饰品店,不仅是因为他顺路时在橱窗前驻足过很多次,更多的,是因为他想给阿尔弗雷德买一副单片眼镜,从很久以前就有的想法——他认为每一个暴发户都应该配上属于自己的单片眼镜。


进店挑选的过程不算太繁琐,只要是他出钱,阿尔弗雷德都表现得异常乖顺,任由亚瑟把镜片压在他的眼眶上,而垂下的镜链或长或短,冰凉的感觉在接触到他皮肤的时候还是有些不适应。等亚瑟挑出满意的那一副时,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从他们进来差不多刚过午餐点,到现在太阳即将落山,期间他一直尽心尽职地当亚瑟的装扮娃娃,腿早就累得发酸,甚至要亚瑟拖着才不情不愿地挪出了店门。


阿尔弗雷德跟在后面不停抱怨,他只是听着却没有搭话,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久后放缓了步调牵住阿尔弗雷德的手。时间的流速似乎在那一刻随着他的想法加快了不少,远处蓝色的云霞边缘晕开零星粉色,夕阳在各色建筑物构成的叠嶂间缓缓下沉,橡树叶落在他们脚边,此时一缕余光撒在身旁人柔软的金色发丝上,难得平静的画面安详而略显寥落。


他突然很想吻阿尔弗雷德,这般场景于任何人而言都很适合告白,但最终他犹豫了,只是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将对方用力揽入怀中。各种迹象在脑海中交错重叠,集中汇成一个模糊的猜测——他想,不管阿尔弗雷德是不是美利坚的意识体,在自己的梦里,他都永远先是阿尔弗雷德。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摒弃冗杂的琐事,将暗恋的情结融进短暂的相处中。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阿尔弗雷德靠在他胸口闷闷地问。


他摸了摸口袋,那张最开始捡起的门票赫然躺在那里,但厚度感觉起来又不太一样,像是多了一张。当他仔细确认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好奇地凑过来瞥了一眼,在看到那些肮脏的痕迹后便又嫌弃地缩了回去。


“说真的,你是养了猫吗,能把东西搞成——”阿尔弗雷德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止住了话语,转而悻悻地拽着他的衣角。亚瑟不着痕迹地看他,阿尔弗雷德不出所料地敛起了不满的情绪,将目光投向别处来逃避可能被发现了的责任。


“去看歌剧吧,施特劳斯的《莎乐美》。”


傍晚时分,街道两旁商店的橱窗里映出了橙黄的光,他们就这样仓促地定下了行程,原本亚瑟还想着或许看场晚间电影更适合他,但阿尔弗雷德却答应得很果断,能看得出是有意地顺着他的想法——因为在决定之后他的注意就全都落在了面包房摆在橱窗里的甜点上,甚至还打算随便去哪里再买一份可乐加爆米花。


由于耐着性子陪阿尔弗雷德逛了半天街,当他们绕到歌剧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前面的片段。亚瑟照着记忆小心地带阿尔弗雷德摸进有些昏暗的室内,万幸座位是偏靠墙的位置,大提琴悠扬的乐声宣泄着侍卫长对公主的情愫,同时也充当起掩护,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


台上扮演莎乐美的是位年轻的女人,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隐约能看清她有一双蔚蓝色的清澈眼睛——也许是积压的感情作祟,他总是称心于这般容貌。于是他偏过头去看阿尔弗雷德,对方安分地裹在他的外套下,晃晃悠悠地靠着椅背,似乎对剧情的发展颇感兴趣。


亚瑟继续盯着她,舞台上女人露出笑容,用婉转的歌唱将故事引入一个既定的情节,“你会为我这样做的,纳拉博特……”她重复地唱着这句词,用最为廉价的报酬让侍卫长违背了国王的命令,水牢的盖子被揭开,她终于见到了那位日后让她魂牵梦绕的先知,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俊朗的容貌,仇恨或是爱慕的种子就此埋进了莎乐美的心房。


多么古怪而可笑的爱情,他想。纳拉博特深爱着莎乐美,莎乐美却爱着约翰,而那位虔诚的先知却始终念着上帝。女人疯狂且绝望的爱恋,最终将这场混乱关系中的所有人拖下了地狱。她用年轻的肉体,换取了自己期望的片刻温存,哪怕为此剥夺了所爱之人生存的自由,得到的也只是一颗冰冷的头颅,甚至最终为此等残忍行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和阿尔弗雷德何其的相似。马修·威廉姆斯身为他临近的兄长,朦胧的感情长久地受制于他,但他却持着对亚瑟所谓的爱慕,无情又残忍地将制裁的利刃插上了英格兰的腹地。甚至,他能忍下敌意和那位来自东欧的社会主义联盟同流合污,只为打压这个日渐衰落的帝国,将英格兰永远地圈禁在不列颠岛上。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无论他们的身份如何,不过都是上帝一手缔造的玩偶,以互相伤害的形式上演着可笑戏剧。


这时舞台上的莎乐美不顾劝阻,在希律王面前跳起了七层纱之舞,她每一次旋转就伴随着一重纱衣滑落,难言的诱惑饱含着情欲,她在为国王笃定的承诺付出代价。


他又想吻阿尔弗雷德了,而这一次他选择付诸于行动——他的动作幅度引来阿尔弗雷德疑惑的眼神,询问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嘴唇便被柔软地封住了。刹那的惊愕过去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刻意藏着的熟悉名字。


“亚瑟……!”


这个没有持续多久的吻让阿尔弗雷德显得有些怅然若失,他不知道此番相处过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增进了几分,甚至不清楚亚瑟是否为这场欺骗而耿耿于怀——但亚瑟确实是吻了他,至少那双唇如同想象中一般温暖,哪怕其中可能没有掺杂爱欲也足够了。


这大概便是爱情吧。


舞台上歌剧已经接近尾声,帷幕缓缓落下,周围的一切都逐渐融入黑暗,只有薄情的欲望在支离破碎中升腾,他们又无声地靠在了一起。当莎乐美俯身吻上约翰的头颅时,亚瑟也再一次吻上了阿尔弗雷德的唇。


莎乐美自始至终不懂得奉献,她一味地索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就如同阿尔弗雷德一样。他足够年轻,在从自己那里要去了自由后就开始沉迷于金钱和权利,成日把美国梦这类虚伪的说辞挂在嘴边,肆无忌惮地敛着战争财,再以此为基础巩固起自己的国际地位。


美利坚是资本主义的宠儿,时代将他们捆绑在同一辆列车上却位于不同的车厢,或许,美利坚会先一步拉起锁销,让他就此坠落谷底,葬身于奔涌向前的洪流之中。这样阿尔弗雷德便能够顺利得到一具英格兰的残躯,并在对其宣泄完无谓的倾慕后同他葬在一起。


这一刻,他们摆脱了冰冷的时局和国家意识体的身份,在濒临崩解的梦境中接吻,毫无保留地释放着日渐膨胀的欲望,疲惫的温情流转于彼此之间。而此时离他们共同的敌人解体只剩下不长的时间,这段虚情假意的盟友关系即将在历史的洪流中迎来未知的结局。



我吻到你的嘴唇了。

你的嘴唇有点苦味。

这是血的味道吗?

不过这也许是爱情的味道吧。


——奥斯卡·王尔德《莎乐美》


end.


PS:隔得太久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什么(x)祝各位七夕快乐🌹

【海士山盟七夕活动丨6:00】可疑的关系

*抽到的梗题是“满腔怨怼找不到负责对象”,大概率是跑题了,但又好像沾了一点,结尾尽量he了(。)

*短打,没品的沙雕冷战文学,实际上根本未交往

*我记错自己的时间了,干



上一棒:@爱破防的2G人 

下一棒:@水墨其实很爱你 

  


6:00/文by陌殇



光夏海采购完食材回到写真馆的时候,没想着要和同住的门矢士打声招呼,而是顺手从门厅处摆放零食的柜子里摸出了一小袋即食面包,并在靠近正专注于整理相片的门矢士时,刻意地发出了一阵清晰的撕扯塑料包装的声音。然后她选择在双人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习惯性地将手里的那个面包分成大小不均等的两半——她这才发现它是红豆馅的,属于街边24小时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类型。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偏过头去询问了门矢士是否要来半个面包,而这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对方否定的回复,让她同样饥肠辘辘的内心短暂地雀跃了一下。然而她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她在不经意间嗅到了飘荡在空气中的一股熟悉气味,使得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往其他的一些琐事上分心。


光夏海把包装袋揉成团后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她忽然思考起了这些红豆面包可能的来源,想起来这似乎也是已经数天未归的海东大树所偏爱的口味——她猜测这至少已经能展现出对方出于捉弄目的所做的一些谋划,而门矢士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他甚至仍旧沉迷于他所拍摄的一系列不成型的相片,放任身上那点快要消散的呛人香水气味不断地向周边扩散。


她感受着空气中愈发清晰的气味,只能无奈地向下扯了扯裙角,颇有些不自在地在沙发上挪动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门矢士。而这时距离她刚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先前还忙于摄影事业的门矢士自然也注意到了光夏海的动作。他想了想,接着他反复翻阅相片的手指便稍稍停顿了一下,没有阻止对方过于诡异的行为举止——光夏海像是在他身上找寻着什么一般搜索着他的衣物和裸露在外的皮肤。


“所以你有发现什么吗?”他随意地问道,而光夏海则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几乎可以确定门矢士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气味正是源自海东大树惯用的那款香水。这一发现不免让她感到有些意外,但门矢士没有给她说出结论的机会,他盯着那些由他的天赋和实践所呈现的结果——数张花费了他不少心思,尽管画面依旧是难以理解的扭曲,但勉强算得上是看得过去的照片。而当他将其中的一张翻过来时,背面赫然便出现了一副海东大树曾经同样在反光布上留下过的简笔画。这理所当然地该被门矢士认为是对方又一次无聊的恶作剧,但他最终决定还是将它们全部撕毁。他费劲地思考着自己毫无逻辑的行为,弄不明白他脑海中当时一闪而过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拼凑着海东大树所画的那个滑稽的简笔画小人,他尚未回温的手指皮肤就和破碎的胶片一样冰冷。


光夏海尽可能地压制住了她无处安放的好奇心,没有立刻向门矢士提起香水的事情。她模糊了海东大树的称呼,努力地使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听起来要比往日更加平缓一些,她问:“士,你是什么时候又见到他的?”


门矢士停顿了大约有两三分钟,在这期间,光夏海给他泡了杯咖啡,咖啡豆的苦涩气味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我没有见到他。”门矢士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动。然后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十分受用地感受着由马克杯传递至皮肤的适宜温度,却忽然发现这件物品是他和海东大树以前一同购置的,是成套的那对马克杯中属于海东大树的那一个。由于区别两者用的花纹并不明显,光夏海会拿错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尽管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尴尬。


于是他不得不用上点夸张的形式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只能仓促地灌下大半杯温热的褐色液体。光夏海有些困惑地打量着门矢士,看着他接下来用合情合理的理由把杯子放到了他视线范围外的区域。然后门矢士重新坐回她的身边,试着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简笔画小人的脸上,但他失败了。他记不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和海东大树那个讨厌的小偷买一套情侣杯,他猜测对方大概又是以什么不买杯子就要抢劫超市之类的无厘头条件来要求的吧。然而他转念又想到那杯子上的图案,觉得它时刻龇牙咧嘴的抽象模样还真是像门矢小夜曾经养过的几只宠物。


当光夏海的试探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提到香水的问题时,门矢士立刻装出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来为自己辩解。”昨晚二楼意外停电的时候,我可能不小心走错了房间而已。”他这样说,又添油加醋地将小野寺雄介同样在那天霸占了他的房间的事情拿出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可士就算是没有灯也能找到自己的房间吧?”光夏海回忆起写真馆内发生的停电事件,算不得什么偶然事件,几乎他们每去到一个平行世界时就都会经历几次。而走错房间,并且还要在陌生的环境里毫无负担地睡上一整夜,这种事情,尤其这一切还是发生在门矢士身上,怎么想都显得非常可疑。更何况海东大树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回来过的迹象,就算他离开时房间里还残余些香水气味,这么长时间应该也不剩什么了才是。然而门矢士身上那股不属于他的气味却非常明显,就像是有人朝他的品红色相机上泼了一层蓝色的油漆一样显眼。


但门矢士并不在意他与海东大树产生关联的任何事情,无论是情侣杯,还是他偷偷存下的一瓶对方喜欢的香水,他都只认为是某段时间内的兴趣使然。而当光夏海斟酌地说出“士看起来还是很关心大树先生的”这句话时,他脑海中唯一浮现出的只有他们两人之间的几个意味不明且浑浊的亲吻,像是烈酒灌入胃腔后让大脑产生的一系列负面的连带反应。虽然他们的关系根本算不上亲密,但他们甚至还在某个稀松平常的夜晚上过床。


“看在红豆面包的份上,”门矢士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阻止了光夏海想要进一步问下去的想法,虽然他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弃,“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而就如他意料之中的,光夏海还是在晚些的时候提议,认为他们或许应该抽时间在这个世界里寻找海东大树的下落,至少也得确认这位并不完全合群的同伴的现状。尽管门矢士并不是很乐意抽时间参与这种活动,但他还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其他两人的交流,手里自顾自地摆弄着他才刚刚用胶布修好的那张被撕成拼图的照片,觉得那小人倒也有了点海东大树的影子。


可他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部分,门矢士想,对方的死活本来就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即使他清楚地知道,到今天为止,除了那个刚被他破坏又修好了的简笔画小人,海东大树已经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end.


PS:虽然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但我好喜欢光夏海(x)祝各位七夕节快乐。

  

  情侣杯是因为门矢士觉得上面的图案像自己妹妹以前养的宠物所以买的,海东大树是被拉来凑数的(?)好怪啊。